第二十八章 立約
看見他亦「不得其門而入」,與自己的待遇並無二般,嚴蘸月這才鬆了口氣。
但接下來,另一樁糟心事偏又生出,化作利匕,滑入咽頭,直攔杵進他肺管子里——本來一派淡然的黃鞠塵見嚴珏來了,竟主動朝他們走來,客氣招呼道:「來了正好,現在就拿給你嗎?」
「這麼快?」嚴珏眉頭一抬,顯得很是驚喜,「如此,便有勞助教了。」
帷帽上下抖動,她在點頭,「無妨,世子且稍等。」
她轉身進了裡屋,不刻拿出一方紅色小盒子,當面親手交給了嚴珏。
嚴蘸月大約猜出了那會是什麼,不說話了,全程崩著張臉,陰陽怪氣地看向別處。
朱文陽與白文陰,一枚陽印一枚陰陽,可真是天生一對啊。
「多謝助教,今日佳節,我等結伴下山同游,不知可需為你採辦什麼?」
黃鞠塵道:「世子多禮了,我自已可以採辦,不勞掛心。」
「這麼說助教也要下山?」
黃鞠塵不答,開始逐客:「時候已經不早了,幾位還不下山嗎?」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嚴秋泓點點頭,「是了,我們三人多有叨擾,還忘助教恕罪。」
「我交代你的那些文集,都要好好讀透,與你必將大有益處。」
「是,多謝助教提點。」
三人就此拜別了她,同行下山。
「黃助教成日以帽掩面,也不知到底是何模樣。」路上,嚴秋泓突然大發疑惑。
嚴蘸月忍不住地問:「假若是長得奇醜無比呢?」
「蘸月!」嚴珏立馬出聲斥責,「黃助教好歹也是我們的師長,你怎能如此無禮?」
嚴蘸月扭了扭嘴角,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不過只是一番推測,並無冒犯之意。」
「那又何妨?」嚴秋泓笑了笑。
餘下兩人不禁好奇地盯著他。
嚴秋泓十指交握,竟赧然起來:「或美若天仙,或奇醜無比,又有什麼區別?反正我早已暗中決定,此生非她不娶。」
「哈?」
嚴秋泓眉頭一攏,「蘸月,你這麼吃驚做什麼?」
嚴蘸月扶額,只問:「怎麼以前從沒聽你說起過這份心意?」
「在她為我墊付八千兩時,我便已經對她君心暗許,但我現在自身難保,連一份安穩都求不到,哪裡還有膽量向她訴說心意?將來待我學業有成,便是正式向她提親之日,說好了,我倆成親之時,你們都要作我的儐相,可不準推辭哦。」
「可你連她的面都沒有見過,就貿然許此心意,會不會……太草率了些?萬一你將來目睹過她的真容,大失所望呢?」
嚴珏咳嗽了一記,又提醒他道:「蘸月!你今日真是一再失禮。」
嚴蘸月抿了一下嘴,辯白說:「我只是好心提醒他罷了。再說了,助教曾說過,少年求學,當一心一意,成日情思縈心,最容易荒廢前程。」
「嗯!」嚴珏這回倒認同起來,「這倒是一句實在話。不過嘛,心悅一人,並不是什麼可恥之事,若能將這份心意轉化為上進的動力,又何妨有之?」
「王玉兄,你今日總算說了句人話啊。」
「我一向字字珠璣,是你自己悟性太低。」
「是是是,你最珠璣了。」
嚴蘸月頭更疼了。
他怎麼覺著,嚴珏那話並不單單是說給嚴秋泓聽的,反倒更像是他自己的心聲? ——
是夜。
他提著一小盞水晶燈,抱著新買的茉莉花與佛手柑,一個人靜靜地走上了後山。
尚還遠時,便聽到小屋裡汩汩琴音流淌,佇了一會足,品了一會,竟聽出絲絲幽怨的味道。
琴聲這樣哀傷,卻是為了誰?
是為了秦城的世子爺,還是卞城的世子爺呢?到底是哪一位摘得了芳心,才令她愁煩至此呢?
「黃鞠塵,我來了。」
琴音斷了,卻有一陣嘆婉繼上。
須臾,她掌著白蠟,緩緩從屋中步出,並未戴著帷帽。
金瞳向上一翻,看了看月色,才又看向他臂懷裡的東西。
「你來做什麼?」
嚴蘸月道:「今夜是八月十五。」
「那又如何?」
「你還不快請我進去?」
隔著籬笆矮牆,她的面孔與手中的燭火一起擺動,「那不成。」
嚴蘸月登時氣不打一處出,「秦城世子前來求教,卞城世子來求物,都進過這片小院吧?為什麼獨獨對我,你卻這般冷淡?」
黃鞠塵面含慍色地瞪了他一記,但沒有辯解半句。
「是因為他倆是世子之尊,而我不過只是區區公子嗎?難道這就是你心中的尊卑與位份?」
「你這人真是無禮至極!」
「是我無禮,還是你只和我保持距離?」
「公子請回吧,這樣好的月色,不該這樣浪費。」
嚴蘸月一併將手中的東西遞了出去,「拿好了。」
她低頭一看,「我這裡多得是茉莉,也不缺佛手柑,更不稀罕這燈,這三樣東西對我來說都是無用,我不需要。」
「我叫你拿著!」
「你這是什麼態度?就算你自認與我有恩,也並不代表你就能凌駕於我之上,我可不是你們王府的下人。」
嚴蘸月狠狠咬緊牙關,表情一時失去把控,露出久久不敢顯露的狠意,「說到恩情,我倒有是個讓你償恩的法子,你不是一身武藝嗎?若你肯收我為徒,輔佐我進入武院,成為鐘相座下弟子,我倆之間便徹底兩清了。如何?」
「武院而已,」黃鞠塵反倒驚奇起來,「以你的修為,並無困難啊?」
他那一招出手迅猛的蟠天手,直到現在,她仍記憶猶新。在他這個年紀便能有此修為,已經算是極其不易了。
「你會這樣說,不過是因為我已經學成了蟠天手,但我與舅舅早已有約,不到萬不已時,絕不能在外人面前顯露這門本事,所以,我現在急需練成另一套高深的招術來應對武考。」
黃鞠塵沉吟了一會兒,最終點點頭,答應了他,「原來這才是你一直與我冥頑不靈的動機,好,我答應你。」
「不然呢?你以為是什麼?」他倒要一派霽月地反問了。
黃鞠塵搖搖頭,「沒什麼。如果只是想要請教武藝,我可以答應你,但你必須白紙黑字與我立誓,以免到時又另行反悔。」
嚴蘸月見她已然中計,心頭總算舒坦了一些,久違的笑意這才回到嘴角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