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志向
有常果然逃了,非但逃了,而且還逃得義無反顧,逃得風生水起,他望著逐漸逃遠的一人一猁,鬆鬆地吐了口氣。
松完這口頸,緩緩地抽出寶劍。
看著這柄寶劍,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緊握在手中的雙劍,想念那些修為充沛時,想暗中坑誰就使勁坑誰的日子。
但如今卻是不能了,修為就這麼點,保命都難,以前是裝弱者,如今真成了弱者,不知道這是不是上天給他之前不夠實誠的報應。
總之,在他暗中遣走有常后,那些刺客到了,他的死劫也來了。
劍握在他手裡,使出去,卻像刺進綿花里,由於腦海里清晰地記著以前發招時的勁力,對比強烈,所以才顯得此刻如此乏力。
簡直就是八歲時使的劍招,砍掉樹都要花上半天。
但別無選擇,先砍再說。
過了一會兒,手臂上中了一下,血長流。
又過了一會兒,後背中了一下,血奔流。
又過了一會兒,一把刀架上了脖子……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他在閉眼之前,安安靜靜地念了一遍佛號。
閉眼之際,突然一道白光閃過,以快不及瞬眼的速度射中刺客的手腕,對方的血濺到他雪白的臉蛋上,寶劍落地,他倖幸地撿回一條小命。
一抬頭,原來黃鞠塵一直藏在高樹上。
身後背著箭匣,目光冷棱,以至少四萬丈的氣勢怒對著樹下這些刺客。
一枝箭跟著另一枝箭,不過一會兒,她跳下樹來,樹下僅存一個活口。
「你不是走了嗎?」他訝然地問。
黃鞠塵卻比他更吃驚,「我是那種人嗎?」
「你早就藏好了?」
「不藏好,這些刺客會出現嗎?」
「那你為什麼不早些動手。」手臂上的傷不淺,血仍向外淌個不停,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你可是你大哥的眼中釘,不受點傷,怎麼好意思回家呢?」
他這回可真是無言以對了。
一方面,她說得對。
另一方面,他真是氣到了。
黃鞠塵拿出自備的金創葯,猛猛地往他傷口傾倒,就好像她不是在治傷,而是在腌魚。
這葯比鹽厲害,撕扯著他的傷口,還自帶著一股直衝天靈的腥味,想了好久,猛然醒悟,「葯里是不是有你蛻下的皮?」
「聞出來了?」
「這樣可好,我們終於成為一體了!」
黃鞠塵嫌惡地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一邊罵,一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漲紅了臉。
嚴蘸月輕輕握住她的手,「下次不要再不辭而別了,駭死人了。」
黃鞠塵抽了一會兒,沒能抽回,也只好由著他去了,只道:「如何?現在又捨不得了?之前又是誰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嚴蘸月自認理虧,垂下臉,細細地抿了一下嘴,悶聲為自己辯駁:「天地良心,我那時是怕自己不久人世,不想誤你嫁個好人家。」
「那現在呢?不怕了?」
「不怕了,因為仔細想想,再沒有比我更好的人家了。」
「胡說。」黃鞠塵一臉好笑,「誰給你的自信?區區一介庶子而已。」
「那我問你,你想當王妃嗎?錦衣玉食,珠釵滿頭的那一種?
她搖頭反問:「那你想當駙馬嗎?握兵權在手,能左右江山的那一種?」
他也搖頭,卻道:「你可想好了,這將決定我這一趟回去所殺的人頭數量,機會只此一次。」
她定定地瞪著他:「已然忍了這麼多年,今兒又是怎麼了?」
「就是忍了太多年,忍無可忍了。」
黃鞠塵想了想,「我聽你的,如果你想當城主,當就是了,不想當,那也隨你。反正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嚴蘸月再也不能比此刻更加滿心欣喜。
笑了好久,才勉強收回心緒,認真地望著她道:「在魙境時,我有幸結識了近頃大夫,雖說他並不是一個好人,可我仍十分羨慕他曾在有生之年踏遍千山嘗盡百川。」
她看著他,也是一臉認真,「你是說,你想成為冥界的近頃大夫?」
他搖搖頭,「無所謂官職,就是想到四處去看看,尤其是病下的那段時光,有一種召喚的感覺格外強烈,好像我天生就是為此而生的。但我必須先問過你的意見,也許會顛沛流離,也許會很枯燥。你若是不願意,我便不再提起。」
黃鞠塵卻爽快地點點頭。
嚴蘸月笑開,「果然,我猜對了,你一定會同意,也只有你會同意。」
說完,摟過了她,輕輕護進自己的懷裡。
黃鞠塵掙扎了一下,又不太敢用力,怕再次扯到傷口,只好在口頭上埋怨:「放開我,還未成婚,是什麼道理?」
「還未成婚,便先坦誠相見,還不止一回,又是什麼道理?」
黃鞠塵驀然瞪大眼睛,又羞又惱地瞪著他,「這種話你也有臉說出口?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種田地?」
「還不是多虧了有你挖掘。」
黃鞠塵這下真的不依了,可剛剛掙開一丁點,卻又聽他說道:「說真的,傷勢太重,站不穩了,你別動,讓我緩緩。」
「哼!可我聽著這話不似真的呢。」
「我的話,你還分不出真假來。」
「你真當我是傻子啊?我好歹也比你多活了幾十年。」
「是是是,世間獨你懂我,行了吧?」
「我、我可不是這個意思……心機真重,幾句話又把人繞進去了。」
「可不是嘛。」嚴蘸月偷看了她一眼,「心機不重,能求到長公主殿下嗎?」
黃鞠塵這回真是無話可對了。 ——
按照嚴蘸月與黃鞠塵二人所願,既然不是沖王位回來的,對於嚴濡月,也就是可殺可不殺的態度了。
縱然這位世子的所作所為已經足夠令他死上一千回的。
自那年嚴蘸月離家,世子妃後來又懷了兩胎,一胎養到三個月時得了痘症,早上見喜半夜就沒了,一胎還在肚子里就夭折了,全都沒保成。
後來身體虧敗得太厲害,就連最好的郎中瞧過,也說今生或許沒指望再懷上孩子了。
嚴濡月知道后,心思更加不在她身上,還來不及多安慰幾句,就立馬新添了兩房妾室。
世子妃原本在王妃這裡很是得寵,經過這些事,漸漸也失了和睦的份,婆媳間話不投機半句多,已然避而不見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