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年家相公
當二人趕到,此山神所造成的殺戮已經很深遠了。到處都是一片焦土,渾然生靈塗炭。
天色暗了下去,四周只有哀嚎聲,左右都未見到山神的身影。
二人前後下猊,黃鞠塵勘察起被他毀壞過的地方。
欲求知己知彼。
彼時嚴蘸月已然是個毫無修為的廢人,心裡明鏡,就算自己上場力抗,也只的送死的份。
到最後,能解救這場危機的人,只有黃鞠塵而已。
正因如此,他反倒更害怕,更緊張,比自己親手執劍時更加六神無主。
一回頭,不得不傾吐:「抱歉,又是因為我,讓你陷入這等險境。」
想起頭裡她為了對抗凶兕而受傷,一切仍然歷歷在目,如今遇上的又是神威難料的對手,更加令人不安。
黃鞠塵手裡捻起一團青色的液體,仔細嗅了嗅,腦中正在分析,耳朵里突然聽見他的致歉,立馬抬起臉,惡惡地瞪了他一眼,「都這種時候了,專心抗敵為上,其他廢話休提。」
只是廢話嗎?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但……可能會死的。
所以他不肯聽勸,又懇切地說道:「我與城主已經立下約定,殺了山神,我便不再是枉死城的公子了。」
「嗯,所以呢?」她口裡答著,眼神卻停留在西方,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他抿了一下嘴,終於鼓足勇氣,「再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的人生與去向了,我想改姓,隨我母親姓年。」
「年蘸月,也還不錯,挺好聽。」她拔開步子,朝眼睛所望的方向走去。
他於是亦步亦趨,聽到答覆,微微一笑,緊接著又道:「好聽嗎?那你以後可就是年黃鞠塵了。」
正在大跨步子的人突然停下,轉身,含笑帶怒地瞪著他,「你還真會撿時候!」
沒有拒絕。
嚴蘸月高興地一笑。
縱然情況危急,還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細聲交代:「今日約好,將來我或壽終正寢,或不幸喪命,你大可改嫁,千萬不必殉情。你還能活得很久,為我一介浮萍之命,斷乎不值當。」
「這怎麼還胡說八道起來了?放心吧,有我在,你必不會有意外。」黃鞠塵繼續朝著某個方向快走,並且邊走邊道。
他在身後偷偷彎了一下嘴角。
走了一程,隱隱聽到不遠處傳來巨大又駭人的動靜,若有所思之際,黃鞠塵突然轉過身來,一臉嚴謹,「如果說是我不幸喪命,你也一樣,允你另娶,最好馬上就將我忘得一乾二淨。」
嚴蘸月邊聽邊搖頭。
黃鞠塵皺著眉頭望著他。
嚴蘸月推著她繼續往前走,「走吧,快點!」
只在心裡,這份答案卻無比清晰:「我若不在,你可改嫁。你若不在,這世間也不會有我了。」
當二人找到那位殺性正盛的神祇時,周圍遍布著餘溫尚存的屍首。大多都是來不及逃走的村民。
黃鞠塵早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應招,既然她之前能以術劍封印魘鎮之神,如今同樣是神祇,相同的法子必然有用。
但結局卻大大地令人失望,交手一局,只怪此神神威太盛,最終術破,她人傷。
捂著胸前的傷痛,她望著眼前強勁的對手,絲絲喘著熱氣。
回首不遠,嚴蘸月觀望了一切,卻並不訝異。對這一切,他自有想法,早有預備。
盞茶功夫過去,山神的怒吼回蕩在空空的天地之間。
天地之間,是焦土是頹煙,也是蛇行的空間。
化了蛇后,黃鞠塵戰力更盛,放棄封靈之術,硬憑修為的她同時還召來了山中的其他靈獸,與之一同作戰。
但仍是不敵。
某個間隙,他為了解救黃鞠塵終於加入戰局,在使出一記威力不足的蟠天手后,受了傷,幸被黃鞠塵一把接住。
「如何?」黃鞠塵盯著他手臂上的傷口,一臉心疼,「傷得重嗎?」
「疼是疼的。」他望向她,卻是笑了:「但這一疼,反倒讓我想出了對策。」
黃鞠塵眉頭一松,神情頓時鬆懈開,但一聽完他說出的主意,卻立馬反感地拒絕:「想都別想,我是斷不會拿你的性命冒險的。」
——「以我身體作器,將此神封進我的體內,此災或可免除。」因為他心疼城中百姓,竟然作下如是打算。
「鞠塵!」趁著有六月蟒拖延的空當,他義正辭嚴地瞪著黃鞠塵:「不能再任由此神繼續造殺下去了。再往前走,便是人口密集的街道,眼前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你我共同死在這裡,任由此神橫掃人間,踐踏無數無辜百姓。要麼斗膽一試,用身體作封靈術的法器,你我便皆可活,百姓也可活。」
「一定還有別的法子,再想想。」黃鞠塵也是慌了,害怕的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他卻一臉篤定,「鞠塵,我們九死一生,共同經歷過多少磨難,就連魙境我都隨你去了,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挺下來的。」
「那就讓我來當這個器,由你來施咒!我修為比你高,又比你多活了這麼多年,今朝就算有意外,也算值了。」
嚴蘸月卻是無比清醒的搖著頭,鎮定地盯著她看。
眼睛如黑曜一般靈動好看。
不遠處,乍然傳來六月蟒的慘嘯。
「情勢相逼,別無轉圜,你清醒一點。」他說。
黃鞠塵咬了一下牙,終於點頭答應了他。
點頭的同時,一顆清淚落了下來。
「先別急著哭,聽我說,你可以同時開啟兩個封靈陣嗎?」
「雖然有些困難,但我願意一試。」
「好,」嚴蘸月認真謀划道:「先以我的身體為器,如果此神靈力太盛,到了臨界點,再將剩餘的力量轉到術劍上,如此或可萬無一失。」
黃鞠塵無可奈何地抹去眼淚,「真有你的!好,你去吧。」
明明都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刻,仍能為自己埋下一線生機,正是這份求生的信念最終說服了黃鞠塵。
如此,她暗暗想到,便放手一搏吧。失敗也好,成功也罷,都惟有一試。成功了,此災可免,從此相安無事,失敗了……便一起上路!
一回頭,又仔細地看了他一眼。
年家相公,真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