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生若初見
繁花似錦的園池，太子瀾笑看著在地上爬來爬去的二皇子珂。
“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一個藍色官袍的年輕人走進亭子。
“涵，這次迎聖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聞聲，太子隻是笑笑，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顧涵，朝廷正三品官，此次雲夢澤之行的百官之一。
“殿下，聖女……是真的。”顧涵猶豫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太子。
太子不置一言。
“一開始雲夢山山頂已經完全冰封了無生機，陛下剛說完祈天詞，突然間高空中傳來聲響，她便出現了，身上穿著灰色的奇怪服飾，直直墜下，雲夢澤卻突然冒出澤水，將她撐住，交與陛下手中。而她一下地，雲夢澤澤水就冰融了，枯枝吐綠，萬物生。”一開始，由於心中的疑惑，顧涵一字一句說得艱難，慢慢地，語氣越來越柔和，好像會想起了那是驚為天人的一幕，純真聖潔的少女，和盎然生機的神跡。
“難怪……。”太子回味顧涵的語氣，端起手中的茶杯。
顧涵這才回過神，不自然地笑了笑，舒了一口氣。
“皇兄，涵說的是真的嗎？那個聖女真的這麽厲害麽？”剛才還在一旁打滾的二皇子立馬問道。
“涵都這麽說了，大概是真的吧。”瀾溫柔地笑了笑，揉了揉二皇子尚未束起的散發。
“皇兄，我也想看看那個聖女！看她是不是真的那麽厲害，能不能把我的木馬變成活的！”二皇子不過十二三歲，拽著太子的衣角，撒嬌道。
“人怎麽可能真有神力？她身為聖女，必定深居宮中，怎麽可能隨隨便便讓你看到？”看著自家弟弟向往的神情，太子溫潤地笑著。
“不能啊，沒意思，涵，過來過來，你這次有沒有給我帶點新的玩具？”珂當下就跑開，拉著涵坐到了另一邊。
顧涵看了一眼依舊一臉天真的二皇子，笑了笑便跟著他走到一旁。
“神跡……是嗎？”一旁的瀾笑了笑，兀自摸著茶杯。
朝鳳宮
皇宮中規模大小僅次於盤龍宮的宮殿裏，這個國家唯一的公主軒轅凱剛剛解下鬥篷，便聽到外麵傳來的聲響。
“皇姐，我聽那些宮人說，那個聖女可漂亮了，還穿著父皇的火鳳鬥篷！”剛剛穿過三門三皇子葉急急忙忙跑過來，一邊任由宮女為自己解下鬥篷，一邊嘰嘰喳喳地嚷道。
“聖女是天降祥瑞，父皇禮重她是應該的，你小聲點，別吵了母後。”大公主凱柔聲道，雖然臉上不見笑意，但是看著自己弟弟的眸子裏微微泛著柔光。
麵前的少年穿著銀白色的袍子，烏黑的散發及腰，和大公主有七分相似，隻不過看起來還不到十歲。
“啊，對了對了，母後見過聖女！我問母後去！母後母後！”少年一樂，又嘰嘰喳喳地衝入宮中。
直到聽不到聲響，大公主才冷下臉。
“三皇子寢宮裏的一等宮女宮人罰俸半年，二等宮女杖責二十，三等宮女和其餘的宮人各杖責三十，罰俸兩個月。嬤嬤，你去盯著，讓她們好好地明白宮裏的規矩。”一甩水袖，走了進去。
“是，公主殿下。”
身後的宮人皆跪下，卻無人敢說話，因為她們知道自己的紕漏，也知道眼前這個不足十二歲的大公主的手段。
後宮，謹言慎行，是第一首要。妄自在小主子麵前說三道四，這些已是較為輕的懲戒。
大公主站在門口，緩和了一下嘴角，才讓宮人拉起簾子，走了進去。
“母後，你騙人！”三皇子早已像猴子一樣，跪坐在鳳榻上使勁地搖晃當今天底下最高貴的女人。
思皇後一身明黃色的鳳袍華服，不過三十風華，一派母儀天下的風範，嘴角始終掛著柔和的笑容。
“怎麽啦？這樣晃母後，當心點。”公主坐了下來，接過茶水，問道。
“母後說，聖女沒有十分漂亮，隻是清秀可人而已。”
“當心點嘴！聖女大人乃上天所派，是你這樣隨隨便便亂咋呼的嗎？”略帶責罵地看了小兒子一眼，看著兒子嘟著的嘴，笑了笑，認真地說道，“這位聖女大人看起不過及笈之年，但風華神態自與凡夫俗子不同，不可言喻。”
“母後所說極是，聖女乃神子之軀，怎是我們這些凡夫可以劃說的，你再這樣咋呼我可就不管你的國書了。”
“別啊，我的好姐姐，我錯了還不行嘛。母後母後，幫兒臣說句好話啊！”三皇子馬上翻下榻求饒道。
皇後和公主看著賴皮猴似的的少年，不由得輕笑。
“哈哈哈！說什麽呢！這麽開心？”簾子一開，恒帝大步地走了進來。
“陛下。”
“兒臣給父皇請安。”
三人忙起身請安。
“起來吧。”恒帝大步流星地坐在榻上，接過盞茶。
“沒什麽，葉兒調皮了，她姐姐正嚇唬他呢。”
“是啊，父皇！你快幫葉兒給說說好話。”三皇子搖了搖恒帝的袖子撒嬌道。
“兒臣隻是和弟弟開開玩笑罷了。”凱隻是淡淡地笑了笑，便轉過頭對軒轅葉說道，“葉兒，過來，前些日子，我剛做好了一個壺球，要玩玩看嗎？”
“好啊好啊，走吧！”軒轅葉還是孩子心性，聽到有好玩的，迫不及待地跑了過來。
“父皇母後，兒臣告退。”兩人一禮才一起走出。
恒帝看著走出內殿的軒轅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陛下，凱兒她……”思皇後略帶歉意地看著恒帝。
“沒事，吾明白。”恒帝撫慰地笑了笑，將皇後拉到身邊坐下，“來，我跟你說。”
“何事？”思皇後笑了笑。
“說這聖女的神跡。”恒帝心情大好的摟著思皇後的腰，笑道。
“臣妾果然沒看錯，聖女大人看起來果是仙人之姿，非同一般。”皇後看著心情大好的恒帝，心裏也是一片愉悅。
“是啊，這兩三年來……這聖女一來，吾心裏放心了不少。”恒帝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感謝上天，先是賜予我軒轅英明神武，心懷天下的帝王，又賜予軒轅祥瑞聖女！”皇後溫柔地看著自己的夫君，微微閉上眼睛，雙手和十道。
“皇後，近來國事繁忙，看來聖女跟前晨鍾暮鼓的事隻能拜托你了。本來這個…”
“陛下說什麽拜托不拜托的…折煞了臣妾了，君為臣綱，這本是臣妾分內之事。”
“好，不過你去便可，人多了…怕是會驚擾了聖女，這兩日你也多看著監天司的酬神事宜。”恒帝淡淡提醒道。
思皇後自是聽出來恒帝的意思，更是聽出了恒帝言語裏隱隱的擔憂。
“陛下…可是朝政…”
“沒事，你別擔心，現在我朝有聖女，又怕什麽賊子麽？”恒帝朗聲笑道。
“嗯，是。”
恒帝視線轉遠，在看到不遠處的妝台略微一頓，轉過頭來笑道，“再過兩個月便是…珂兒的生辰，你好生安排。”
皇後自是注意到恒帝一霎的失神，隻是麵上沒有表現，依舊淺笑妍妍，“這是自然。還請陛下記得…”
“葡萄！記得，這孩子就愛吃這東西，自然得先備好，我不就忘過一次麽？你還得每年都提醒一次？”恒帝略帶責怪的點了點思皇後的鼻頭。
思皇後羞澀地低下頭。
“您日理萬機，這些瑣事臣妾自然得幫你記著。”
“陛下，太子求見。”一個常侍挑起簾子一角問道。
恒帝眉頭便皺了起來。思皇後看著恒帝，淺笑道，“怎麽了？孩子求見怎麽還憂著一張臉？”
“唉，太子…一直反對監天司的一切事宜，包括這次迎聖女。昨一個晚上夠他收集好情報了的，不知要怎麽來說……監天司的不對了。”
“陛下，太子也是為了您好，況且，太子素來是不信神鬼之事的，這事還得從長計議，您待會說話，可別又說重了，畢竟還是孩子”皇後不讚同地嗔道。
“嗯。”恒帝輕輕一歎，起身任思皇後整理好服飾，才招手道，“宣。”
簾子拉開了一個角，一身明黃袍的太子瀾便走了進來。
“兒臣給父皇請安，給母後請安。”
“太子，何事？”恒帝淡淡問道。
“無事，隻是前些日子五城進奉了群鼎鹿，由於父皇忙於迎接聖女大人的事，兒臣便讓百獸閣先行圈養起來，現大寒已過，可父皇今年還未食鹿肉，故來邀請父皇移駕東風閣，賞梅食。”瀾恭敬地說著。
沒想到太子講的是這件事，恒帝的眉角瞬間舒緩過來。“嗬嗬嗬！太子有此雅興，父皇不應豈不敗景？”喜形於色。
“是啊…也就太子有此孝心和細心了。”皇後亦笑道。
太子又轉過來對思皇後說道，“母後，何不同行？”
“不了…你們父子二人賞梅食如此好景致我又說不出什麽風雅之詞，就不去了，你們去要玩得盡興。”思皇後淺笑著推辭道。
太子亦是笑笑，不再勸說。
“哈哈哈哈，難得這太子請吾賞梅食，吾也舍不得再被分一杯羹了 來人！擺駕東風閣！”恒帝高興地站了起來，闊步往外走去。
“臣妾恭送陛下。”
“母後，兒臣告退。”太子微微一禮，便跟著離開了。
看著一下子又沒有半點人氣的朝鳳宮，皇後坐回暖榻上，招手讓人收拾了桌子上的杯子。
這孩子，還沒來的及喝杯熱茶就走了。慢慢地靠坐在榻上，思皇後姣好的臉上露出疲憊。
夫妻感情合滿，子女孝順懂禮。或許自己該滿足的。
剛剛闔上眼，簾外傳來一陣喧鬧。
“皇兄！皇兄！你在麽？”
略顯得稚嫩的聲音帶著著急和咄咄逼人。
思皇後眼睛一睜，簾子就被人甩開了，還係著紅色火狸鬥篷的少年便大步衝了進來，帶著一身寒氣。身後的宮女宮人嬤嬤們還在勸著。
“二皇子殿下！太子殿下是真真不在這裏啊！奴才們哪敢騙您啊！”
“您這樣不係下鬥篷袍子就進來會帶著寒氣啊！”
“二皇子殿下！！”
接觸到思皇後溫潤的眼神，二皇子軒轅珂一頓，有點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眼睛亂瞟就是不敢看暖榻上那雙溫柔的帶著母親般溫和柔意的眼神。
思皇後覺得一涼，忙起身走向站在門旁的二皇子。
“你這孩子，怎麽可以這樣就進來，擔心點風寒。”說著疾步走了過來，伸著手打算去幫他拂去鬥篷上的雪絲。
軒轅珂急忙往後退了兩步，一張稚嫩的小臉通紅。
“別碰我！你過來幹嘛！我隻是來找皇兄的！你，你，既然皇兄不在，我，我就走了！你別再過來了啊！”
思皇後站在原地看著慌了神的二皇子小心地拉開簾子一角走了出去，這次倒沒進風。
“皇後殿下，你快坐好，快蓋上這巾子，琪兒將爐子拿過來！唉…這二皇子實在是……”
“嬤嬤。”皇後略帶斥責地看了一眼跟隨著自己遠嫁過來的奶媽。
尋嬤嬤張張嘴，想說點什麽，但還是沒說出來。
“這孩子隻是怕我而已。”他本性良善，不然就不會怕自己受寒而不讓自己靠近了，隻是孩子生性急了點率直了點。
思皇後微微笑著，在她嫁過來之前，早就知道自己這個軒轅的皇後不好當。從十一世軒轅王開始，後宮便隻有一個皇後，並不是祖訓，但接下來的幾個帝王皆沿用此法。這樣，子嗣雖少，但可以避免許多問題。
但是沿到此代軒轅恒卻有兩個皇後，切確地說是一個先皇後還有一個現皇後。恒帝登基不到三年，正值芳齡的先皇後留下兩個皇子便西去了。
當十七歲的她看著眼前一個四歲的孩童牽著未滿兩歲就一臉敵意的嬰孩站在自己麵前時，她便知這個自己這個皇後還要更艱難。
尋嬤嬤看著兀自神遊的主子，歎了一口氣。思皇後回過神來看著歎氣的嬤嬤，輕輕地搖搖頭。
她不會告訴這個陪伴了自己近半生也是最疼愛自己的嬤嬤的，在她第一眼看到四歲的太子和不足兩歲的二皇子時，她就知道，最最可怕的不是這個會一臉敵意地看著自己的嬰孩，而是那個第一次看到自己便恭順得禮地問好叫自己母後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