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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離別

  日出東方,星沉西海,一天一個輪回中,述職的王公大臣們陸續抵京了,大公主要挑選駙馬的事已經是公開的秘密,有些人摩拳擦掌的準備,有些人不置可否的淡定,有些人的遠遠避開。雖然眾所周知大公主的畫技可稱大陵第一,但是她常年抱病也有不少王公大臣子弟知曉,能娶到公主當然是好,但是不能娶帶病的公主吧!不過也有人聽到消息說遊曆江湖的沈太醫已經回朝,公主的病估計已經好了。因此,當禮部正式頒出皇帝的旨意要各家大臣送適齡公子的畫像時,京城的各家畫坊、各家衣鋪頓時生意興隆起來。


  這日午膳後,紫芊正按皇後的吩咐要將宋雄謀害江都王夫婦,又被人滅口大理寺的事說給細君的奶娘,就看到寶妃領著幾個侍女興高采烈地進了未央宮,幾個侍女的手中都捧著畫卷。紫芊等忙先行了禮,寶妃麵帶笑容地問道:“皇後姐姐呢?”


  紫芊垂眉道:“回娘娘的話,皇後娘娘和郡主用過午膳就到禦花園去了。”


  寶妃道:“那本宮就到禦花園去找姐姐好了!”言罷在未央宮宮女的恭送聲中領著人走了,宮女們都圍上來納悶地嘰喳:“紫芊姐姐,寶妃娘娘今日怎麽這麽高興?!”


  紫芊淡淡地道:“大公主要選駙馬了,你們沒看到剛才寶妃身後的宮女都抱著畫卷嗎?大概是為公主選到如意郎君了……好了,都幹活兒去吧!張姐姐你跟我來。”說完歎口氣領著張奶娘去了側廂。太陽暖暖的透過雲層,有些許的刺眼,庭院裏有木槿葉悠悠地墜落。


  大陵永平八年秋,皇帝憑著康州府衙仵作秦樓給暗影的證物,壓下部分朝臣的不滿,為江都王諡號靖,追封細君生母—羅綺為江都靖王妃,與劉宜合葬康州誠山景陵。對細君卻無封賜,因其進宮時已被皇後收養,雖說按郡主舊例養在宮中,但吃穿用度無不是與公主等同,故而這稱呼要不要都在其次了,不封其“公主”名號,也是為略堵一堵那朝臣之口。皇後問細君可在意名號,細君答:“無甚要緊,隻要能早日為父母平反就好。”皇後想告訴細君皇上並未放棄追查凶手的事,可是又怕她小孩們玩耍時不慎泄了出去,被有心人聽到要誤事便止了心思。


  立秋五日後,細君的奶娘張氏扶夫君宋雄靈柩回康州,皇帝另派了一大臣去往康州料理相關事宜,一同啟程了。皇後不讓細君跟著回去,怕康州那邊有人對她不利。細君隻得與奶娘在灞橋揮淚告別。奶娘的車隊漸行漸遠,橋頭那一身素衣的小身影依舊在那兒,這輩子最後一個跟她從小就親近的人也離開了,雖然從她下決心攢銀子要離開皇宮的時候,她就想過有一天讓奶娘回康州去,但是當真的離別時,心裏還是有些難受的。


  車隊已經看不見了,細君低頭揉著幹澀的眼,身後忽然傳來溫潤的一問:“齊竺?”因今日不是休課的日子,皇後隻準了她自己出宮,身邊跟著紫竹,侍衛們都散在了人群中。這阮洛寒一出現,細君著實吃了一驚,沒想會在這時碰到他,該怎麽解釋呢?紫竹已上前擋在她麵前:“這位公子認錯人了,我家小姐不姓齊!”


  “我當然知道她不姓齊!”阮洛寒心中道,嘴上卻又喚了一聲“齊竺”。細君隻得從紫竹身後出來道:“是阮公子啊,你怎麽在這兒啊?紫竹姐姐,我們認識的。”


  阮洛寒輕笑:“嗯,今日風和日麗的,隨便出來走走,剛才見一對人馬帶著一車靈柩過去,就追過來瞧瞧,是什麽人家的竟要出動士兵護送。看那主轎也不甚華貴啊……哎,你也是來看熱鬧的?你哥哥怎麽沒來?”


  紫竹皺眉心道:這人的話怎麽這麽多?眼角瞥到散在周圍侍衛正向這邊聚攏而來,正要開口替細君回掉阮洛寒的問話。卻聽細君道:“你都不知道我又怎麽知道?我哥哥在家跟文慕哥哥讀書呢,我是偷偷溜出來的……現下也該回去了,阮公子我們改日再聊吧。”


  “等等,你那日送的畫已經裱畫了,今兒遇上了就順便帶回去吧!你上回說我那兒的茶不錯,我預備了好些呢,你也一並帶回去吧。”阮洛寒道。那畫是上次跟劉淇等一起去時帶過去的劉淇的舊畫,不知他們給裱成了什麽樣呢。這些本交給下人去辦就是了,細君想到出宮一次也不容易,索性多溜達一會兒吧,便點了頭。當下三人便朝沁香齋走去,周邊稀稀拉拉的圍著暗中保護的侍衛。


  阮洛寒冷眼一掃,心中冷笑:若真遇上高手,這些蝦兵蟹將有何用?唉,那舞穀主說的不錯,還是早些將小丫頭帶到東穀的好些!可是也得這丫頭願意啊!嘖嘖……有點難辦呢!得讓她自己將身份表明,不然,若從我口中說出,她必定對我起疑,到時不肯再來沁香齋可就更難辦了!


  紫竹怕回宮晚了皇後娘娘要問,或者天晚了路上出岔子,便催促細君早點“回府”,阮洛寒輕笑:“你這丫鬟還真是忠心!這般催促,我若再不放你走,她估計就要到提督府告我了!”


  “阮公子說笑了……”


  “齊竺啊,以後別再叫我阮公子了,這麽長時間了,咱們也算熟識了。我比你年長,不如喚我一聲哥哥,如此也方便也更親近些了。你覺得如何?”


  哥哥?細君在心中思量,他是阮家少主,在大陵各處都有產業,今日叫了他哥哥,日後離了宮廷,銀兩不夠時打出這個名頭興許不會作難吧?!“那我今日叫了你哥哥,日後若遇到什麽麻煩,你可不要忘了這稱呼才是!”細君笑道。


  “那是自然!”阮洛寒答應的痛快,門口的紫竹卻覺得兩人的笑怎麽都那麽……狡猾?!


  “洛寒哥哥!”細君兩眼彎成了新月,日後破了財你可別後悔哦!


  “嗯,阿竺妹妹!”阮洛寒心裏很受用,將那扇墜給你之時,便沒在乎破不破財!

  紫竹在旁邊怎麽看都覺得兩人的笑帶著狡猾帶著一點計謀得逞的樣子!


  待拿著畫卷與茶葉跟在他們身後向樓下走去,正低頭想著回去向皇後娘娘匯報的言辭,忽聽細君叫道:“好可愛啊!嗬嗬……”抬頭見細君已跑進一間擺滿瓷器的室內,手中正拿著一隻泛著光亮的紅瓷狐狸。


  “喜歡就拿走吧!今日你叫了哥哥還沒送你禮物呢。”


  “這東西除了當個擺設也沒別的用處了,我不要!放在漪……桌上也是占地方,算了!”細君將那瓷狐狸放下道,“你這裏的小玩意我都喜歡,難道也都搬走不成?”


  “哈哈……”洛寒搖扇朗笑,“那改日我去獵一隻真狐狸送你,那就不是擺設了罷?!”


  “你獵的到麽?”細君抱手挑眉問。“今日且不說了,等獵到了就請你來取,這幾日你就想想拿什麽回禮給我就是了!嗬嗬”洛寒笑的輕鬆的很。這還不容易嗎,東穀裏什麽寶貝沒有,還會缺一隻紅狐?

  細君回宮後也沒把洛寒的話放在心上,隻道他是戲言,自然也沒細心準備什麽回禮。第二日午後劉源和劉森來到漪楓閣說蘇揚要去雲州了,明日請大家到越國公府上一聚。“他要去雲州?為什麽?”細君不解地問。


  “他父親一直駐守在雲州,領的是西虎將軍之職,因蘇揚被選進宮做皇子陪讀才沒一起去,昨日雲州傳來消息說蘇夫人思子成疾,要蘇揚過去見見母親。”劉森說。


  “哦,那我們是不是要給蘇揚準備一些禮物了?”細君思量著送什麽,劉源笑道:“是啊,蘇揚這一去雲州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我們都各自準備一件禮物給他留個念想吧!”


  細君點點頭,想這王公大臣府上,金銀玉器自是不少,蘇揚也見慣了,“哥哥,雲州那地方缺什麽東西?”


  劉源道:“雲州與西慈國鄰近,出產鐵,兵器最盛,若說最缺的嘛,應該是樹了!”“哈哈……那我們送蘇揚一捆樹苗吧!”


  “啊?!”劉森吃驚“他帶過去也沒法兒栽呀,那兒的樹跟中原的樹可不一樣,這兒的樹到那兒根本就活不了!”


  “哎,要不送幾片樹葉子吧!”細君看著外麵的楓樹說,劉源拿扇子敲敲額頭道:“唉!皇宮至於窮到送禮都送樹葉子的嗎?”細君笑道:“當然不是送一般的樹葉了!我娘親教過我一種法子可以把樹葉變的比它長在樹上時還好看。”


  “哦?那我們今日不妨來試試,說吧,要什麽樣的葉子?”劉源道。細君說要沒被蟲子咬過,葉麵平整的,顏色均勻的……劉森皺皺眉想樹葉的顏色不都是一樣的嗎?

  三人走到門口,劉源道:“隻要這楓葉嗎?”細君想了一會兒道:“我記得西霞閣那邊有一棵銀杏樹,再摘些它的葉子吧!”劉源點頭。這時紫竹走過來道:“殿下,奴婢去叫幾位小太監上樹摘吧。”劉源道:“不用,我們自己摘才有趣,你去準備別的東西吧!”細君道:“是啊,紫竹姐姐去準備一些清水,樹葉摘下來要洗一洗,另外再弄一些不同顏色的蠟燭、芄絲……”待細君交代完回過頭,劉源和劉森已經縱身躍下樹來,手裏各拿了一把楓葉,細君張張嘴:“不夠,再去摘些來!”兩位皇子點頭放下手中的葉子,又縱身飛上了楓樹,再飄然落地見細君滿臉笑,眼睛裏滿含讚許與欽羨,劉源失笑:敢情剛才他和劉森是在表演輕功了!細君拍掉他們手中的楓葉:“紫竹姐姐交給你了!”一邊喊著這句話一邊拉了他二人就向禦花園跑去。


  在西霞閣前喘著氣,細君才發現,這閣前的銀杏比她那兒的楓樹高多了,不知道他倆能不能飛上去。劉源給她遞了條手帕道:“無妨,我們從二樓跳到樹上去!”劉森道:“這太冒險了!太子哥哥,還是叫太監們去取吧!”劉源道:“阿森,我們練武是為了什麽?若這一點小困難我們就退縮,將來在戰場上又該如何?”劉森不再說話了。


  這日下午的陽光照的銀杏的小扇子金閃閃的,天際的白雲縹緲的好似水中的輕紗,寶妃在蘭芙宮和德妃喝茶談笑間,不小心將茶水灑了些在衣袖上,還沒來得及拂去水珠,便見一宮女慌慌張張地進來稟報:“娘娘,二殿下摔著了,您快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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