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容皓愛吃冰激淩,十色二十厘米長的那種,來到這座星球這段時間,隻要他經過,必定會買。付過錢之後,容皓拿著冰激淩舔了一口,容易蹲下身子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囑咐他:“不要沾到衣服上,慢慢吃。”容皓點點頭,小臉上全是沉著,細聲細語地開口:“媽媽,這次的冰激淩變了味道,比以前好吃,加了青羅葉。”容易一愣,那是索爾喜歡的味道,她抬眼看了看小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然後一路走來,她就發現了諸多與以往不同的地方,兩邊賣果汁的地方都加了百香果味的,那是她喜歡的水果。賣衣服的地方幾乎都是以淺色為主打,那是她喜歡的顏色。甚至連街邊的小販,臉上的表情都活潑了許多。進了書店,她無意中拿起一本《近代史》來看,翻到最後一頁,竟然有這麽一段話:親王王妃沈遠航至今在外旅遊,王子殿下歸來遙遙無期,親王殿下一直在等待。她合上書垂下頭,正好看到容皓在看著自己,她彎下身子和他對視:“餓了?”容皓搖頭。“渴了?”容易又問,像個正常的為孩子操心的媽媽。容皓又搖頭。“想回家?”容易繼續問。容皓依舊搖頭。容易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那是怎麽了?”容皓拉住她的手:“媽媽,你又不開心。”容易愣住,容皓是半機器人,卻遺傳了索爾所有的優點,百米外都能感受到一個人情緒的波動……她忽然有些內疚,不知道可以為他做些什麽,其實他想什麽她都知道,他希望她不要再和索爾冷戰,但其實他們不是冷戰,他們隻是結束了。可是為了哄容皓開心,她拿了一本《近代史》:“我們買本書送給爸爸好不好?”277
容皓小小的眼睛亮亮的,然後幅度很大地點了點頭。索爾的反應更快,當夜便來到了他們的住處。關婭絲毫不攔截他,任由他闖進容易的臥室。容易的衣服略微淩亂,剛從衛生間出來,樣子狼狽,所以看到索爾時有些惱怒。索爾站在原地,許久才說了一句話:“我拿到書了,很喜歡。”容易低低地“嗯”了一聲,還來不及解釋為什麽送他書,便聽他道:“王妃和王子什麽時候歸來?”再然後,索爾並沒有給她機會說話,上前一步摟住她的腰就狠狠地吻了上去。他想她,想得要命。可是容易在掙紮,管她呢,以後他還有大把的時間耗在她身上,她永遠都是他的易易,也是他的沈遠航……
沈遠航是在看到江敬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視頻之後瘋狂地開車衝出路麵出車禍的,然後由於車速過快撞到了欄杆,整輛車翻了三次才穩住。鮮血順著車廂一直往外流,被拉到醫院的時候她腦海中隻有一個畫麵,就是江敬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畫麵。她不敢相信江敬會背叛她,所以這個打擊對她來講幾乎是致命的,她像抱住浮木一般拉住路過的容寧,撕心裂肺地喊著:“我不要了!什麽都不要了!”淚水混著鮮血直流。容寧冷冷地看著她,大手擦幹淨她臉上的血,沉思了一會兒才問她:“那我除掉你的記憶,以後讓你變成另外一個人,做我的妻子好不好?”沈遠航緊緊掐著他的胳膊,指甲紮進他的肉裏:“我答應,我什麽都答應!你帶我走,我就屬於你。”容寧點頭:“我不一定能保證你能活著。”沈遠航似乎沒有聽進去他的話,隻哭著道:“帶我走!帶我走!求你!求你……”容寧腦海中閃過容易臨終前說的話:“阿寧,你自由了……”他的心猛地一緊,反握住沈遠航的手:“好,我帶你走。”一句承諾,他遵守了數億年,最終將她變成了自己最愛的女人。
這些年親王殿下和容副總的糾葛我都是看在眼裏的,我也是唯一一個明白前因後果的人,在我發現我真正的靈魂主人容易被送到黑洞入口的時候,我覺得我就要瘋掉了,這是我最關鍵的一次選擇。我不愛榮華富貴,不重視榮譽,但是我要讓容易不再忍受苦難,我要宇宙對她溫柔以待。可她的結局卻是永遠沉入黑洞。屏幕那一端親王殿下的情緒終於有了波動,在我的記憶裏,他一直都是一個完美的人,每次情緒有波動都是為了容易。為了這個容易,也為了那個容易,他放不下的,同時也是我放不下的。此刻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選擇:“殿下,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能為您排憂解難了,我要伴隨容易去黑洞,我不想讓她一個人獨留黑暗中。”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仿佛想到了那天我唯一和親王殿下交心的那一次,在容易的屍體旁,他讓我發誓永遠效忠容易一個人,然後落寞地看著那具屍體,低喃著:“開著燈,要亮亮堂堂的,她怕黑。”自那之後,我身心靈魂的主人都變成了容易。而如今,看著親王殿下那支離破碎的表情,我決定讓他放心。親王殿下微微點頭:“我永遠欠你一個人情。”我縱身一躍,跳入黑洞,而讓我沒想到的是,親王殿下竟然也跟來了。周圍全是黑暗,我無法計算時間,我隻知道我伴隨著容易的屍體在黑暗中行走了無數時間,然後我便看到了親王殿下。那天我正去圖書室拿書回來,便看到他站在容易的屍體旁,就像那夜和我交心時候的孤寂語氣:“易易,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並沒有放棄你,我依舊愛你,但是我要拋開過去,重新和新的你在一起。”親王殿下在那裏看了許久才發現我,他的目光深不可測,有感謝也有憐憫,最後他對我說:“我以宇宙之王的名義賜你以自由。”他讓我走,給我自由的權利,但是我沒有走,我知道我此生的時間都將留在這裏,留在黑洞裏。因為這裏是我靈魂的歸宿。
作為孩子的母親,顧念慈也被接進了顧家,她的身份隻是顧墨的母親,和顧鴻霖毫無關係,所以住在顧家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顧鴻霖對她的態度也極其冷淡,從最初的占有欲到現在的陌路,就仿佛她根本是不存在的,一度連顧念慈自己都以為自己終於擺脫了顧鴻霖。江敬遞來帖子,約她吃飯,顧鴻霖竟然親自派了車子送她去。一路上她戰戰兢兢,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可是吃完飯回來看到他就站在大門口,她忽然涼徹心扉,他從來就沒有打算放過她……兩個人的生活方式有些奇怪,一個不逃,另一個緊緊盯著,卻不跟上。顧念慈頻繁地約江敬吃飯,以前拚盡全力想要留在他身邊,隻為朝夕溫飽,此刻她什麽都不求,隻想得到片刻心底的寧靜。如果不是為了容易,或許她永遠不會主動靠近他。她走進他的指揮室當著他的麵脫下衣服,隻為讓他放容易一條生路,他毫不客氣地撕碎她僅剩的尊嚴,就像這些年他們從未分開一般,他是那樣狂野和無所顧忌。他放走了容易,卻沒有受到索爾的懲罰,這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而她和顧鴻霖的關係卻也因為她的主動獻身而變得被動。
她被迫挪進了他的房間,兩個人幾乎沒有語言上的交流。他每天早出晚歸,在黑暗中,那件事是兩人唯一的交流方式。她依舊約江敬吃飯,卻被限製出行。她苦苦一笑,知道是顧鴻霖交代過的,也不掙紮。在她主動去找他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天。那時候她送容易走,卻陷入了容易當初的困境,世間事,總是一程還一程,她不悲觀,隻求能夠平靜地生活。顧墨和顧鴻霖很陌生,他從不主動喊他爸爸,日常課業他總喜歡待在顧念慈身邊做,不會的便問她,聽著顧念慈一遍遍地講解。她很有耐心,一直會講到他懂為止。有時候她看了顧墨的作業,會懷疑他到底是真的不會還是假的不會,他的字跡那麽漂亮流暢,絲毫沒有猶豫踟躕的痕跡,或許他根本就是在陪她解悶。和顧墨待在一起時間久了,她就會發現顧墨總是會在顧鴻霖回來的時候悄悄地盯著他,又從來不主動和他說話。除非顧鴻霖主動,而且即便顧鴻霖有意和他講話,顧墨也總是閃閃躲躲,不住地看顧念慈的臉色。直到有一天,顧墨上武器課,似乎是真的不懂,一個人拿著模型比畫了許久,也不問顧念慈,像早就知道她不懂一般。顧念慈一直坐在一旁,直到顧鴻霖回來,顧墨還是沒想通,顧鴻霖在門口脫下外套掛在衣杆上,顧念慈輕聲對顧墨說:“不懂就問問你爸爸。”顧鴻霖渾身一震,回頭看顧念慈,她並沒有看他,隻是麵色溫柔地看著顧墨做實驗。顧墨收起模型,朝他笑了笑,臉上終於有了屬於孩子的開心和單純,他說:“爸,汽化彈軌道比例我弄不清楚,你幫我看看。”顧鴻霖的腿仿佛灌了鉛,腳步沉重地走到顧念慈身邊坐下,接過顧墨手中的模型,一邊比畫一邊跟他講原理。其間一直帶著笑,仿佛一家三口從來都是這般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