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奸臣與妖妃> 第二十二章 心不忿因念親情,話已明天倫不永

第二十二章 心不忿因念親情,話已明天倫不永

  話說沈寧安只愈發被父親說的無地自容,只低著頭聽他數落,旁的自然無庸顧及,只當自己縱性惹禍,使爹娘分憂,又聽那一會子話,愈便愧懼甚多。

  自始乃為恭默守敬,喑聲無語之態,實是無話可接,早已將悔意顯之於面,卻對仕途經濟不可鬆口半分,足可見其決心已定,難生焚舟破釜之心。

  沈秉文自也無話,只嘆息一聲道:「人者多欲,其性尚私。成事享其功,敗事委其過,且聖人弗能逾者,概人之本然也。本也無甚好說,但你一女子何故偏要去爭那一口氣,打量人世不平,若是爭了氣又能如何?既是托生於世,便索性盡了該盡之責,再圖來生求報。

  可你分明倒行逆施、逆天而為,甚至來了一出乾坤顛倒的戲碼,倒真好大的能耐。」

  這沈秉文從前本也是習過書的,其族亦有光耀門楣、棠棣並茂的念想。奈何其子雖是聰穎,到底於官場齟齬多過靈通,反倒對商賈諸事興緻勃勃。

  且本朝商人倒不似前朝般地位卑微,朝廷守望千里山河、風光連橫,國庫虛空也是萬萬不能,因此並不打壓。此番寬裕政策,著實予了那些行商坐賈喘息之機,因此富商豪賈愈見多長,但凡戰亂遣將之際,便少不得要他們發揮。

  如今這沈秉文能說出這一茬茬的道理,自是無甚奇怪,正因其祖上多有誦讀詩書者,且他並非迂腐之輩,又無'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心念,便也推崇沈寧安習書。

  「爹也是詩書頗通,女兒啟蒙之時全賴您親自教養,向來不信怪力亂神之語,今日如何反又提起這前世今生?

  倘真有這般,世人何不就著今生及時行樂,索性來世還有,到底能夠贖盡罪孽。豈不知如此生生往複,何時盡頭?你且拉一個人出來問問,他若能夠敘言今生來世因果,我也佩服你。莫說是沒有,就是有,誰能記得?

  爹總要我如何,可您從來不知女兒心底所想,此番我雖有萬分的愧疚,卻從未後悔如今結果。古時多少女中豪傑,偏我想要就不能夠?如此不公,又憑什麼?原您也並未拘緊了我,幼時如願以償,今日一切順遂,才能讓我任意施為,成就今日。」

  說罷,又是跪下與他磕了個頭,便再不肯起,眸眼通紅,卻忍著不再掉淚。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沈秉文哪裡想到他能如此回應,本是氣結於心,悒鬱不忿,如今更是大不樂業,一時紅了眼眶,只抬頭仰望平棊上的貼絡華紋。卻不想叫沈寧安瞧見,也終究說不出一句責備的話。

  他只緩了一陣,將思緒整了過來,才說道:「你年紀尚輕,不知世路,又能明白我的擔憂?人生來便是受苦的,如何同命爭得。你雖是不世出的能人,究竟女兒身,體面光彩能福澤幾時?名者皆虛,利者惑人,人所難拒也。

  到底是我縱了你,更害了你啊!」

  嘆息一聲,又是緘默半晌,便去觀察沈寧安的面色,見他只一味跪在地上是低頭喑聲,卻也不知面色。

  他只當是無話可說,便又道:「你說要識字斷文,我便請了先生來,卻沒想到將你教的如此無法無天,不知分寸了。我要是知道你如今這樣,當日憑你怎麼求,也斷不該同意了。女子就該相夫教子,歸於門庭,讓你學書本是希望你懂的更多,日後才不至像個深宅婦人般沒有依憑,縱使旁的不能夠,也有些志趣,不至於臨到丈夫不慈、子女不孝時,便一味俯就,全然沒有了活下去的指望。

  更不該為圖你的好,縱著你終日男裝示面,因此存了希望,便以為我們是支持的。從前我們說話尚且言和意順,略無參商,必定是我疼你,你敬我的,如何今日竟是半句話也說不到一處?更多的是求全之毀,不虞之隙。且有父母在,不遠遊的說法,目今一旦舍我們離去,如何再尋相見之機,到底忍心啊!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們自是為你計了,卻也沒深遠到這程度。你是有大志的人,我們那樣的地方,恐難留住,只怕日後都是要分道揚鑣的,再不相見了。」

  沈秉文說完,只滿眼悲凄的望著她,也自知如今說再多,也斷無回頭之力,偏只是堵著一口濁氣,不吐不快。他背著手走來走去,一時拿去茶盞來喝,一會兒又走到窗邊瞧盡底下風光,後來又走到沈寧安面前蹲下身來,將她扯起來,卻說:

  「我自知你不是普通閨中女子,自也知道你是為了什麼,既已然到了這般田地,也斷無迴旋餘地。今日過後,為父便回了,你娘那處我自會好生勸誡,哄的也罷,騙的也成,總能穩住。

  她是最疼你的人,如何不會傷心,但我與她相濡以沫半生,她自是捨不得離了我而去。最多便是哭一陣子,料也不會大礙,且家中素來有些生意,倒頗過得。你也不必憂心,只管好自己才是正經。如今最大的期盼,便是你能平安。」

  須臾便走開,又是背著手,眼中噙淚無語望上頭。沈寧安聽罷,只如萬箭簇心,雖父親如今態度到底好轉,想必已將怒與心傷悉數掩蓋,不讓她察覺,可自己偏是最對他不起的人啊。

  沈寧安聽罷這一席話,不自覺滾下淚來,只不住喃喃自語:「是女兒對不住你們,從未有過一天的承歡膝下,還儘是找的氣受。父親臨到今日,還為我著想,可讓女兒無地自容啊。」

  沈秉文背著手說道:「索性如今木已成舟,說再多也是於事無補,只望你日後好自為之,女兒身的事只要不外道,也能瞞的過去,總歸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是日後這天倫之樂,怕是無福消受了,你我父女情誼、家族長短也是見不得光了。」

  忽然又四處踱步,竟想到從前的時日,他家的院子里栽了一棵桃樹,每年三四月份時便芬芳滿地,沈寧安總愛掬一捧桃花送到他的書房,卻總不讓他瞧見。直至他後來躲著瞧了一會兒,才被捉了個正著,他便將沈寧安抱到自己身上,笑著問是為何,沈寧安那時天真的話語猶在他耳邊回蕩,她說:

  「爹爹每日忙,都不能欣賞院子里的景物,寧兒便想將花兒送給爹爹,這樣爹爹也可以看到了。」

  如今憶起,卻是溫暖回味,只那樣好的日子為何過得這樣快,不禁一陣落寞。緩一陣后,他又回過頭來,沖沈寧安笑道:

  「我明日便回了,寧兒今日可否陪爹吃一次飯,也好讓我留個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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