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別廢話,快滾過來洗澡!
第二天早上十點,乃木被帶到春申飯店五樓的一間豪華套房裏,見到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範四海。
因為情況特殊,龍象政府的司法係統尚未對範四海進行公審。這一個多月他和其他十幾個叛軍基地的首領一起被暫時關押在春申號空天戰艦的隔離監獄裏,被禁絕所有與監獄內外的接觸。
早飯後,兩名春申城警察局的辦事員在幾位艦上護衛的陪同下到他的套房裏,向他通告了妻子乃木前來探視並代表高原城與龍象政府談判的消息。隨後他就被蒙上眼睛帶到了這裏。
這套客房的門開在客廳。乃木走進客房,看到蓬頭垢麵的範四海不由驚訝地站住了,端詳起丈夫。客房門在她身後悄然關上。
一個月的牢獄之災顯然很難熬。範四海向來很注重儀容,但此時乃木眼中的丈夫頭發蓬亂、胡子拉渣、麵容憔悴,身體也消瘦了很多,一點都不像她熟悉的範四海。她不由隱隱一陣心疼。
聽到房門響,範四海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到了妻子。乃木今天穿了一件藏藍色的厚大衣和一條黑色的修身褲,大衣腰部的排扣、領口和兩隻袖口綴著淺藍和紅色相間的古典波浪紋。藏藍色是範四海最喜歡的顏色,所以還沒看清妻子的臉,見到她這一身熟悉的裝束,他就叫道:阿木!
聽到熟悉的聲音,乃木忍住衝過去擁抱丈夫的衝動,而是快走幾步過去理了理他像被風刮過的亂發,嫌棄地說道:你怎麽邋遢成這個樣子!
聽到妻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和埋冤,範四海像闖禍了的孩子似的委屈地嘟囔道:我每天被關在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的牢裏都煩透了,哪還有心思顧這些!
乃木退開一步,接著理起他唇邊亂糟糟的胡須,還是心疼地說道:活該!我看你就是要在牢裏關一段時間,不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一邊又暗暗責怪自己不應該這麽快就心軟。
範四海鬱悶地避開她的手,硬邦邦地問道:你準備怎麽跟他們談條件?
妻子的到來無異於給他注射了一針強心劑,就像從高原上吹來的一股春風。他最絕望的時候甚至覺得再也見不到她了。不過見她在危難之際拋下高原城的一切遠赴春申城來探望自己,他心裏暖洋洋的。
乃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想開什麽條件?
範四海也沒直接回答,而是問起了外麵的情況:現在外麵是什麽情形?
乃木簡略地把最近一個多月內龍象國內發生的幾件大事和她昨天與莫雨農等人交談的內容告訴了他。
聽她說完,範四海震驚地說道:沒想到短短一個多月龍象國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我原以為他們需要更多時間才能消除裏恩在這裏的影響。
乃木瞧了一眼茶幾上的茶具,便脫掉大衣掛到沙發背上,然後挨著範四海坐下,從隨身的坤包裏取出一個幹淨的淺藍色小布袋,從裏麵取出一個他常喝的茶包,張羅著給他泡茶。
範四海目不轉睛地看著妻子在身邊忙七忙八,燒水、燙茶具、撕開茶包把茶葉倒進矮腳茶壺裏,端起水壺把茶葉衝了兩泡,然後嫻熟而平穩地泡好第三泡茶,將滾燙的茶水倒進三個茶盅裏,用鑷子夾起一個茶盅推到自己麵前。
他端起茶盅放到嘴邊像餓狼一樣把茶水嘬了個幹幹淨淨。乃木著急地哎了一聲:你慢點喝,燙!
舌頭被滾燙的茶水燙得一激靈,範四海忍痛把茶水吞進肚子。
乃木奪回茶盅,給他續上茶水,絮叨起來:都快六十歲的人了,你什麽時候能穩重一點!
範四海其實今年才五十歲,也沒看起來那麽老。
他也不應她,不顧繁文縟節連著端起另兩個茶盅把茶水喝光,然後眼巴巴地瞧著乃木往茶壺裏又續了開水把茶盅倒滿,接著挨個端起來把茶水喝光。
幾盅茶水下肚,身體略微舒泰了一些,範四海這才躺到沙發背上緩緩地噓了一口氣,說道:很久沒喝到你泡的茶了,舒服!
乃木被他弄得手忙腳亂,煩躁地瞪了他一眼:你這哪是喝茶,老茶精犯渾一點規矩都沒有!
範四海舒服了,衝她嘿嘿一笑,也不回答。他想起此行的目的,問道:你能在這裏呆多久?
乃木瞧了一眼時間:一個小時,還有四十幾分鍾。
時間緊急,範四海馬上平靜下來。聽說了妻子來春申城談判的消息之後,他在來路上就想好了對策。他又問道:高原城沒人搗亂吧?
乃木回了一句:沒有。我讓徐世龍和乃旻看家,仰山和守江撤回埋伏在武侯城外的部隊返回基地按兵不動。
範仰山和範守江是他們的兩個兒子。範四海離開高原城前往披雲頂之前讓他們率軍進逼武侯城外,原計劃等他返回高原城後就率駐守城內的主力對武侯城發起新一輪進攻。這次進攻是大兒子範仰山的計劃。前段時間他安插在武侯城內的探子發出消息,說武侯城軍隊在參與殲滅蝗蟲機器人軍團的戰役中消耗了大量重武器彈藥。因為這次戰役龍象國境內各戰區部隊的消耗都很大,暫時還來不及補充武侯城的部隊。範仰山提議抓住這個機會集中全力再打一次武侯城。
範四海讚許地看了妻子一眼: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乃木挖了他一眼:你本來就瞞不住。
這些年來,範四海的野心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獨斷,不像以前有點什麽事都找她商量,動不動就帶著他手下那幫腦滿腸肥的家夥躲到大兒子範仰山的基地裏搞陰謀。不過,誰都知道乃木在高原城政府和軍隊裏也有自己的眼線,範家父子背地裏搞的各種貓膩其實她大部分都知道。如果不是什麽特別大的事,多數時候她都樂得清閑與範四海心照不宣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糊塗人。
等心情緩和了一些,乃木正經說道:照現在的形勢看,政府這十幾年暗中積蓄的力量不容小覷,打擊裏恩的決心也不會變,龍象境內的基地早晚都要被收回。披雲頂的事就是一個例子。我勸你還是趁這個機會斷絕與裏恩的聯係,主動向政府投誠說不定還能保全這個家。
範四海看了妻子一眼:可我不甘心。你也很清楚,如果我們拿下武侯城,入主中原是完全有可能的。
乃木忍不住說道:阿海,有句話我一直想對你說但又怕打擊你的自信心,所以每次話到嘴邊都忍住了。你這些年越來越驕橫越來越目空一切,越來越看不清自己,你雖然能把高原城管得不錯,那是因為你家、我家在高原城近百年的積累。平原上那麽複雜的局麵你根本應付不來,你的能力其實也支撐不了那麽大的野心。
範四海痛苦地閉上眼睛。乃木是一個極為透徹的女人,以前他很欣賞她這一點,但這些年來,隨著他的事業經營得風生水起,這一點又經常令他很不舒服。
乃木也不管他,接著又譴責起了自己:這也怪我。在一起這麽多年,我就知道盡心盡力支持你做這個做那個,害得你越來越膨脹,就像脫韁的野馬越來越管不住自己也越來越難管。這次這件事就是一個提醒。
這話範四海倒是聽進去了。他委屈地看著妻子:你最喜歡我的不就是這一點嗎?
乃木低下了頭,歉疚地說道:年輕的時候是這樣。這些年我雖然覺得這樣不對,但看到你每天興衝衝的樣子也沒怎麽往心裏去。
她停了停,接著說道:收到你被抓的消息後我想了一天一夜,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
這話令範四海很動容。他原以為今天乃木鐵定會在說正事之前狠狠地數落自己一頓,但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自己。
他沉默了一會兒,坦誠地說道:阿木,你不要想這些,更別自責。和你在一起幾十年,每天可以看到你,我早就心滿意足了。關在牢裏這段時間我也每天思前想後,有些事想想都覺得脊梁骨冒汗,也覺得對你很虧欠。如果我的心不那麽大,不聽裏恩的慫恿去爭那麽多,多一點時間陪你和孩子們也不會有今天。功業再大也說明不了什麽,更證明不了什麽,大了反而容易失去平衡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聽到這話,乃木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她抱住範四海,把臉貼到他寬厚的肩膀上,靜靜地聽著。
範四海溫柔地抱住她,接著說道:來這裏的路上我就想好了,隻要能回高原城,隻要能保全這個家,他們提什麽條件都答應。大不了這座城不要了,軍隊也可以交給他們。到時我們帶上孩子們找一個地方隱居去。他們不想去也行,他們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我記得你以前說過,希望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過簡簡單單的生活。到時我陪你。你還愛到處跑,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我活了五十歲,該看的該經曆的大部分都看過經曆過了,剩下的時間都交給你。
乃木的眼睛忍不住留下了淚水。和範四海朝夕相處的幾十年使她深切地認識到讓一個固執的人理解和聽從別人的觀點是很困難的事,可能用一生的時間也未必能使之有所改變。
她決定狠狠地教訓他一頓,便縮回身,說道:你臭死了!
範四海一愣,伸長鼻子聞了聞頜下四周,好像是有一點臭。他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鬱悶地說道:好像還真有一點——你能不能不要打岔,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乃木站起來走進隔壁客房的淋浴間裏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然後站到門口說道:別廢話,快滾過來洗澡!
有人說絕大多數女性悲劇的根源在於把自己的命運拴在男人的褲腰帶上,但這個人忘記了後麵還有一句更要命的話:男人的命運都拴在女人的腦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