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
冰雪覆蓋下的運河城中部一間低矮的平房裏，十三歲的孫小玲渾身包裹著破破爛爛的被褥和兩件棉襖窩在屋裏唯一避風的角落裏，渾身瑟瑟發抖。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中，她把瘦弱白皙的臉包在破了一角、肮髒不堪的被褥的棉花裏，隻在鼻孔的位置露出兩個孔，但還是冷得夠嗆。
自從在返回春申城途中父母雙雙在這場突然降臨的嚴寒中凍僵之後，她就披著這身他們從身上脫下拚命套在自己身上的禦寒衣物來到了這裏。這是她來到運河城的第三天。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遵照父母的囑咐哪都沒去。這三天裏她就靠母親塞到棉襖口袋裏的一塊黑麵包維持生命。
雖然因為厚厚的積雪從外麵看這棟房子很普通，也搞不清楚房子的空間結構，但從考究雕花的黑楠木屋梁和木結構的窗欞看得出這裏有很多精巧的細節，而且麵積也不會太小。
孫小玲的父母都曾是春申大學曆史係的老師，專攻古代建築史。雖然在偌大的沐藍星上最古老的建築也才兩百多年曆史，不過他們的學術研究並沒有因此而受到太多的限製。作為古建築研究領域的專家，他們對母星古地球上年代更久遠的建築們充滿了熱忱，並曾作為沐藍星唯二的古建專家乘坐領星巡航號航天飛機返回古地球母國杭州城的一所知名大學做過三年客座教授，實地考察了古地球千萬年遺留下來的大部分古代建築。
返回沐藍星後，他們聯合沐藍星上的古建專家們發起了一個名叫“公元計劃”的項目，大力宣傳古地球建築文明，倡議在全球範圍內修建一部分仿古建築項目。沐藍星國際聯盟高度重視他們的倡議，籌集資金授權他們在全球範圍內選取適合的地點規劃建設各類具有參觀和實用價值的仿古建築。這個計劃也得到了當時的龍象國政府的大力支持。
這棟房子就是他們當年在沐藍星落地的第一座基於古地球運河文明的仿古建築。也是這個原因，父母臨死前把這棟建築的定位發給她，讓她來這裏投奔負責管理這棟建築的老熟人老張。
告別父母之後，孫小玲邁著小腿跟著導航在積雪中走了一天一夜來到這裏，卻發現房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她在四周轉了半天一絲人影都找不到，隻好鑽進冰雪積壓下的這間屋子躲了起來。
孫小玲自小在父母的寵愛中長大，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父母已經離她而去。她龜縮在角落裏，仿佛一隻受傷的小動物，時不時就傷心地號啕大哭。但茫茫世界之大，沒有人聽得見她的哭聲。
哭累了，她就抹去眼角的淚花，然後陷入沉睡。睡醒了啃一口窩在胸口的黑麵包繼續哭，哭累了再睡。這三天她就是這麽熬下來的。
今天，她又在這個狀態裏哭哭睡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忽然被一個女人叫醒了。
這個女人的聲音很柔和，就像飄過雪地的一縷清風。
孫小玲在昏睡中緩緩睜開眼睛，聽到她在耳邊輕聲說道：小姑娘，你怎麽了？為什麽隻有你一個人在這裏？你的父母呢？他們不要你了嗎？
孫小玲一個激靈，猛然跳到一邊，嘶啞著聲音叫道：鬼啊！救命！
那個女人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在她耳邊溫柔地說道：你別怕，我不是鬼，我是來救你的！
孫小玲一愣，從被褥裏伸出手扒開眼前的破棉絮，看到一個穿著淡藍色棉襖、麵容俊俏但臉色蒼白的中年女人正站在麵前憐惜地看著自己。
她安靜下來，脆生生地問道：你是誰？我又不認識你！
那女人答道：你可以叫我水阿姨。我經過這裏的時候聽到你的哭聲，所以就進來了。
孫小玲警惕地看著她：你想幹什麽？我身上什麽都沒有！
水阿姨從棉襖兜裏掏出一塊壓縮餅幹，撕去包裝，把它遞到孫小玲麵前：我是來幫助你的。
孫小玲一愣。看來她不是壞人。
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接過餅幹的時候，水阿姨拉起她的手把餅幹放到她的手裏。
孫小玲忽然很感動，扁著嘴巴哀戚地說道：我爸爸媽媽都死了。他們讓我來這裏找張叔叔，可是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說著說著她就握著餅幹心傷心地哭了起來。
水阿姨把她抱進懷裏，輕拍著她的後背不斷地安慰她。在她的安慰下孫小玲更難受了，猛然抱住她的腰哇哇哇地大哭起來。
水阿姨就像狂風中溫暖的柱子一樣佇立在她身前，一聲不吭地輕輕抱著她，臉色一片慘然。
過了好一會兒，孫小玲哭累了，不知不覺趴在她身上睡著了。
水阿姨彎腰抹去她眼角掛著的淚花，取下她手上一直握著的餅幹揀回包裝紙包好放進她的棉襖口袋，然後把她的雙手塞回被褥裏，抱著她回到屋角坐了下來，輕拍著被褥低哼起一首童謠：
門前大橋下
遊過一群鴨
快來快來數一數
二四六七八
門前大橋下
遊過一群鴨
快來快來數一數
二四六七八
嘎嘎嘎嘎
真呀真多呀
數不清到底多少鴨
數不清到底多少鴨
趕鴨老爺爺
胡子白花花
唱呀唱著家鄉戲
還會說笑話
小孩小孩
快快上學校
別考個鴨蛋抱回家
別考個鴨蛋抱回家
門前大橋下
遊過一群鴨
快來快來數一數
二四六七八
鴨子到底有多少隻沉睡中的孫小玲當然不知道，但水阿姨唱著唱著眼角就流下了悲傷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