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恨
“我怎麽知多!”步海生說話還是含糊不清的,但是讓他心頭大震的是,他竟然被兒子打了?還當著老友的麵?
臉麵全丟光了!步海生又氣又怒恨不得生吞了這個小兔崽子。——他是真的氣壞了,才說出小兔崽子這種話的,雖然他一直認為兒子還不如他,但是對兒子還是挺滿意的。
步海生嘴裏含血,說話口吃不清噴出的血濺在步溫書臉上。步溫書麵無表情,哪怕血色讓他陰沉的表情宛若惡魔出籠,他把步海生提起來,“再問一次,唐白薇呢?”
“不孝子!你——啊!”
步溫書一鬆手,步海生磕在地上,下巴挨了一下,差點咬到舌頭。還沒等他緩緩,腳關節狠狠攆了。哢擦一聲,隻怕移位了。
老友抖了一下。見到步溫書的歡喜變成了驚悚,而且這幫人有意無意隔著他,他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眼神示意侄女裝聾作啞。
惹不起。
步海生疼得滿頭大汗,他這些年注重養生,免不了嬌生慣養,何曾受過苦,又是被打又是踩斷了腿,他是疼的說不出話了,隻能抱著腿,發出“喝喝”的痛苦呻吟聲。步溫書是真瘋了!
步溫書:“再不說,就打斷你另一條腿。”
步海生現在哪裏還想不孝子的事,步溫書是真的做得出來!他腮幫子動一下都疼的要命,也隻能忍著撕裂說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送她上去後就走了。”
步海生說一個詞都痛,但是他必須咬牙說清楚,生怕說含糊了又被打,步溫書的眼神一點都沒顧及父子情。
“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步溫書冷眼看他匍匐在地,渾身髒汙,這在有點小潔癖的步海生看來,已經是狼狽不堪了吧。不過步溫書眼神毫無溫度,似乎他腳下踩著的不是父親,而是一個死人。
等拿到了想要的信息,步溫書讓保鏢拽著他走了,瑟瑟發抖被迫圍觀的兩人才鬆了一口氣。
裘靜姍戳了戳老人小聲道,“姑父……您真的要介紹他給我?”
老友看了看驚恐的女孩,這已經留下心理陰影了吧。他也咽了咽口水,發現自己也有點慌,“咱還是再另外看看吧。”
而且出了這事,等步海生緩過來,他們兩個“圍觀群眾”隻怕也不受待見了。
看了看還放在一旁的古董畫,他歎氣,古董什麽的還是不要玩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把命搭進去了。
步海生被綁上車,步溫書打算把人關著,在見到唐白薇前,他的父親暫時“待在家裏”幾天吧。
步溫書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勢,冷冷聽著收集來的信息。
唐白薇,不論你在哪,掘地三尺我也會把你找出來!
步海生和步溫書麵對麵坐著,父子兩之間的氣氛說不上好,而且步海生身上還疼著呢,腳上更是綁著繃帶
“你為什麽選這麽個女人?我從小就告訴你,做事如果有捷徑那就走捷徑,跟她有什麽好的?”步海生不解又惱怒,他的兒子完全脫離了他的束縛,跳脫出來,而且變成了一個不理智的男人。一個為了感情動搖的男人真的能掌握一個大集團麽?他的產業交給他,以後會不會因為枕邊風一吹就垮掉了?
步海生覺得真要發生了這種事,他死也對不起列祖列宗。所以把事情扼殺在萌芽最為妥當。但是他兒子,他親生的兒子反而把老子打了一頓。
步海生鬱氣結心。完全無法原諒步溫書的所作所為。
步溫書道:“唐白薇在哪?”
他真不知道啊!步海生:“哼,你認為我會說?”
“我有派人調查,如果在我的人查到之前你不說,我會關你一輩子。”
“你瘋了嗎!”
“嗯。”
“……”
步海生呆滯在椅子上,發現自己真的不了解這個兒子。
“……是我看錯你了,原以為你是隨我,沒想到我是養虎為患。她真的那麽重要?”重要到連和親生父親撕破臉皮也不在乎。
步溫書看著他,相似的眸子裏是堅持,步海生忽然氣餒,他真的老了麽?
“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和她分手的地方就在樓下,但是大概的方向我記得的……”
……
夢境。
回蕩的聲音不見了,隻有一道嬰兒的哭聲,唐白薇側耳傾聽,辨別了方向尋聲望去,竟然發現是一個發光體。發光體的體型很小很小,還能漂浮在空中,唐白薇疑惑道:“你是誰?”
“媽媽——你忘了我嗎?”
她並沒有孩子啊?她剛想回答,嘴巴卻怎麽也張不開。
發光體漸漸淡去光芒,變成一個小孩子的模樣,唐白薇看不清麵目,隻能感到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她。
“你為什麽把我拋棄?”
“我沒有?”
“可是你把我挖出來了……”
小孩光滑的肌膚褪去,變成了一攤爛肉,把唐白薇驚得退了一步,然後她墜落了深淵,在深淵上,那攤爛肉在俯視她。嘴裏還念念有詞:“你拋棄了我,你不配做我媽媽……”
唐白薇意識轉醒。
唐白薇先是感覺後背潮濕黏膩,她稍微動了一下,才意識到是後背的衣服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所以才會有這種黏膩感。就好像整個人躺在濕地上,鼻腔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泥塵味。
睜開眼才發現她的確就是躺在地上,昏暗的光線看不清情況,但是這裏應該很久沒有人打掃了,地麵厚厚的灰塵,積水很髒,唐白薇後背都是髒汙的痕跡。但是她顧不上這個,她適應了昏黑的光線後,左右擺動著腦袋,試圖了解狀況。
是了,她看到有人強行拖拽小孩,剛想上前詢問然後被打暈了。她摸了摸頭頂後側,那裏弓起一個大包。對方下手狠辣,看來不是什麽好人。
她應該害怕的,被人打暈,帶到不知名的地方,但是她竟然意外的鎮定,或者是因為自己被綁住雙手雙腳無能為力,或者是聽到耳邊低低的哭訴同命相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還有幾個鐵籠子,幾個小孩被關在籠子裏,籠子很小,更像是狗籠子之類的,小孩隻能蜷伏一團。而尿騷味很厚重,說明他們被關了有些時日。
唐白薇同情他們,但是自己現在和他們一樣,束手無策。隻能等待命運判決的滋味絕不好受。掙紮無望後,閉上眼休憩,不再去看那些孩童,他們哭得很可憐,甚至有人哭啞了。她看到他們就忍不住想到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他是不是也想過掙紮,卻無奈命運捉弄?
她努力克製自己不要細想,小孩和她都沒事,所以他們不是為了殺人,那就是為了求財了?但是看小孩的衣著不像有錢的孩子。她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了,落入了人販子手中。聽說人販子在“貨物”累暈或者病倒時,都是直接舍棄的……在叛賣過程中被舍棄,意味著:死亡。
唐白薇側過身體,努力挪到了一個幹燥的地方。她還不想死,她想起了很多東西,她要驗證這些記憶的真實性。她不後悔多管閑事,但是她後悔死得那麽窩囊。
她還要報仇,替她可憐的孩子。
哪怕失憶時,她猶然噩夢纏身,就是因為潛意識裏,她的虧欠感牢牢束縛著她。貓是一個契機,那隻貓的命運就像她肚子裏的孩子,生命被別人隨意主宰。
唐白薇真的很鎮定,哪怕她小腿發抖,牙齒打顫,手腕勒得發疼,全身發冷,她真的很鎮定。
“啊又要看這些家夥,半小時看一次煩死了,反正都被關著呢,能跑哪裏去?”井勇罵罵咧咧的進來,一開門就捂著鼻子很難受的樣子,“哪個貨物賴尿了?臭死了!”
他手裏拿著長木棍,戳了戳貨物,確定沒一個貨物都活著,往裏麵塞麵包,憋著聲音道:“一人一個,想挨打就搶!”
井勇發的麵包顏色發黃,上麵還帶著黴菌,一看就是過期麵包,但是籠子裏的小孩顧不上其他,你爭我搶的吃了起來,唐白薇看得心酸,井勇拿著棍子狠狠戳那些搶的厲害的,一戳就是一個印子。要井勇說趕緊把貨物轉手是最安全的,他們做這行的都知道,東西要運出去才值錢。但是誰知道突然戒嚴起來了,幾個轉運渠道都有警察看管,老大出去打探消息了,為了圖方便貨物隻能放在倉庫裏看管。要不是老大耳提麵命要他守著,他早就想去玩了。上次在暗街的騷女人可帶感了,他可是念念不忘。
“吃吃吃!吃死你們!”井勇又罵了一句,才往唐白薇這邊走來,他一看到唐白薇挪位了頓時知道她醒了,“多管閑事的臭娘們,醒了?要不要爺賞點吃的給你?”井勇看著唐白薇清秀的臉心頭火熱。不能外出,這不是有現成的麽?轉手前玩玩也行。
唐白薇縮了縮身體示意自己無害,可憐巴巴看著他。井勇樂了,清純的玩起來更不錯。他倒是不怕她反抗,女人還能打過男人麽?而且外麵還有人守著呢。忍著他的毛手毛腳,唐白薇把聲音壓低了幾分,“手疼。”
井勇:“那你可聽話,我這刀子不長眼啊。”他拿著刀口刮了一下她嬌嫩的臉,看她瑟瑟發抖的樣子得意洋洋。這才割她手上的繩子,
“啊,疼。”唐白薇看他拿刀子割,翻動了身體不讓他碰。井勇收起刀子哄道:“我給你解綁,你別動。”
剛一鬆開繩子,唐白薇甩了甩手,井勇見她挺乖巧的,就要哄騙她,和奸好過強奸嘛,誰知唐白薇等的就是這個時刻,確定手可以動彈了,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用上了她吃奶的力氣,生生咬斷了對方的手指,但是也被對方手中的刀刺中了後背,唐白薇可顧不上這個,呸出斷指,第二口要在他脖子根上。
井勇剛入行沒多久,做事還毛糙,要不也不會直接把唐白薇打暈了,更不會犯色心,現在吃痛之下下意識揮刀刺中唐白薇後背,但是唐白薇死不鬆口。十指連心的斷指之痛不是誰都能忍的,井勇下意識鬆開了刀柄要推開她,卻見她吐出手指頭。他的手——
他慌了,然而下一刻,脖子被又被咬上了。
唐白薇咬地腮幫子緊繃,牙關緊扣,她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氣的。眼前鮮紅的血腥味刺激了她,她回想起了一天,也是這麽血氣濃鬱,她的家人把她送上了手術台,用冰冷的手術刀劃開她的子宮,掏出她未成形的孩子,她被麻醉全身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隻能流著唾沫,用抗議的眼神瞪著他們。她祈禱家人反悔,祈禱醫生停手,但是那群禽獸根本沒顧忌她的意願,就那麽生生挖出了孩子。
血肉模糊的一團劃過她眼眸,最後不知道被他們怎麽處理了。
無數次祈禱老天爺發生奇跡,到最後詛咒老天爺,也改變不了事實。她最後暈過去的刹那,猶然記得自己生出的心情。
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