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寧家這邊本來已經準備好了冰窖。
聽到消息,連忙找了另外幾家人商議。
除了寧家,王家是買糧最多的,其次是沈家,李家,跟他們相比,寧家存糧不多。
但好在寧家人少,也是足夠用的。
王家光是小妾就不少,沈家雖然沒有,但孩子能生啊,李家又要養著不少鏢師。
石家是最不擔心的,因為他們就是運糧賣糧的,誰家缺他家都不缺。
聽到受災,糧價起伏不定,這些與常青院的兩人好像沒有任何關係。
余楓依然是每日研究藥方,研究藥量。
寧安也是每日老老實實被煮。
等到寧安開始第二個療程時候,寧家人已經基本不過來看了。
因為不僅是南邊傳來發洪水的消息,北邊也傳來了。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這兩個地方往年也最容易受災,但這次不一樣,洪水蔓延了下縣,一連好幾個地方都被牽連了。
寧家人忙著安置過來的難民,這是城主下令讓眾世家聯手。
也就是他們世家不忍民眾受苦,不然城主就算下令,世家也不會盡心。
而城主也顯然知道這點,故意的。
誰讓她夫人過去提親沈家不同意,不光沈家,他夫人又問了別的幾個,都沒同意。
不只不同意,聽完還匆匆忙忙把孩子嫁了,這事他可都記著呢。
因為去年大雪,早就準備了的人家自是不急,但也有很多人家沒準備,哪怕糧價每日都在上漲,也只能咬牙買糧。
與此同時難民也越來越多,就連寧家哥倆都出去幫忙了。
紅玉到是聽說了怎麼回事,但小姐正在關鍵時刻,她也沒說,只能忍著擔心跟著一起出去幫忙的老娘。
從難民逐漸增加,寧家人就問了「老哥兒是從哪來啊?」
「俺們是從雲縣過來的。」說完就跟著眾人排隊領粥去了。
雲縣都受災了,要不是人過來了,他們還不知道消息。
這次受災面積很廣,難民更是多到他們會江城都放不下。
直到城主下令不在放人,才知道整個大晉有一多半的地方,都遭了災。
而朝廷的救濟糧遲遲沒發下來,所有人都心裡沉甸甸的。
京城這邊,丞相一再上書,求聖上下旨頒發救濟糧。
聖上就在大殿飲酒作樂,氣的丞相直言「天要亡我大晉啊!」
「放肆!」聖上摔了酒盞。
又連跪下了幾位重臣「聖上,丞相也是為了大晉,還請聖上寬恕丞相。」
聖上怒極反笑「好啊,好啊,真是好,你們是我大晉的官員,還是丞相的官?!
來人,把他們拖出去斬了。」
這下所有人都跪下了,異口同聲的祈求到「不可啊,聖上。」
「怎麼?你們也要陪著陳相爺一起死?」聖上冷笑說說話,好似他們一同意就要推出去斬首示眾一樣。
看著安靜的重臣,聖上滿意的笑了「既然你們如此懇求,那就讓丞相去治水吧,不是發了水患么,不治水要什麼糧食。」
「你個狗皇帝,你當什麼皇帝,連百姓你都不管——」一個小官話還沒說完就被守在一旁的禁衛殺了。
剩下的人,無不是面帶悲色。
退了朝,眾人聚在丞相府。
「您真要走?沒有糧,沒有兵,水患已經蔓延大晉,如何治水?」
陳相苦笑「子昂(陳相的字)只能拜託各位,拿出存糧。」
「那也是杯水車薪啊。」
「可不是,要我說您先別走,在求求聖上。」
「對啊,這一去生死不知——」
其實大家更想說的是,看聖上的樣子,陳相這一去,怕是不會再重用了。
不僅不重用,還要被貶。
陳睿也知道,他還知道代表聖意的他,會被憤怒的百姓打殺。
但他也要去,他不能眼看著百姓不管,所以他想讓幾人配合他,運送官糧。
但他知道這假傳聖旨的事,等他走了被發現,這幾人就是處死的命運。
他不敢提,也不忍心。
「不管如何,晉朝水患嚴重,百姓心中不穩,朝廷要是在不拿救濟糧,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人要是活不下去了,自然會拚死一搏。
「那就開糧倉,我們跟著你一起走。」
陳睿嘆了一口氣,說到「這一去前路未知,你們要是趁早離開,辭官離去還能過上安穩日子——」
「子昂,你別說了,晉朝以危,各處水患,哪還有安穩日子?」
幾人連夜收拾行李,帶上家人,還有幾個交好的兵將,帶著官糧一路浩浩蕩蕩的去向災區。
聖上聽聞此事,直接下令劫殺,把糧食帶回來。
水患那麼嚴重,糧都給百姓吃了,他吃什麼?這丞相是想造反啊!
去劫殺的將領正是聖上殺了大將軍韓明后,接替他的人。
一個寵妃的弟弟,沒什麼本事,但很會說話,聖上也很信任他。
聖上看著陸續辭官的人,更是生氣,他不開倉振糧又怎樣?百姓死了就死了,到時候還能生,他不缺那幾個。
這幫人一個個像死了爹娘一樣,聖上氣的,直接殺了要辭官的人。
我大晉的官,是你想不做就不做的?
這下安靜了許多,卻有更多的人連夜跑了,不知跑向何處,聖上也只能氣的摔了幾個物件。
而陳睿他們,還未走到一半,就被聖上派的人追上了。
糧食被搶,人更是死的沒剩幾個,跑出來的就只有陳睿,任烈和任烈的兒子。
而陳睿的兒子,是最先死的,看到人,他兒子忙去阻擋,被斬殺了。
任烈原是大將軍手下的人,自將軍去后,任烈被貶,一直銷聲匿跡。
這次還是主動過來說要護送陳睿,任烈的兒子也是英勇不凡,所以才能護住陳睿。
而剩下的人,一個都沒跑掉。
陳睿的女兒也在被抓后自盡了。
陳睿跪在地上痛哭,被任烈跟任邢拽走了。
要不是陳睿走在最前面,怕是也跑不掉,但陳睿現在覺得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任烈一路護著陳睿去了任家,他們一家被貶,都搬到了祖宅。
但是還沒進去,就看見了遍地的屍體,包括任烈四歲的小兒子。
孫潭鎮看見是任烈幫助陳睿逃走,直接去了任家祖宅,殺人泄憤。
孫潭鎮別的聰明沒有,但他知道,他要是把任家人殺了,聖上必然會高興。
這等不為聖上著想,不體諒聖上,不尊重聖旨的人,自然是死不足惜。
三人收斂了屍體,茫然的跪在墳前。
陳睿哭道「是我對不住你們,我對不住你們任家。」
任烈也哭,三個兒子就剩了一個,夫人死了,母親死了,整個任家就剩下他們倆了。
任邢哭著喊著「我要殺了孫潭鎮!我一定殺了孫潭鎮給你們報仇。」
任邢的妻子,還有剛出生的女兒,死狀凄慘,他的女兒是被摔死的,夫人就抱著女兒,背後被插了一劍。
看著任家父子這樣,而這些都是被他陳睿牽連的,陳睿就算有心去死,都不能死。
他身上背著的是任家上上下下的人命,還有那幾個因他而死的至交好友的全家的性命。
他們明明可以活著的,明明可以不跟他一起,明明有機會退隱歸山。
陳睿閉著眼睛,眼淚順著臉頰留下,頹然的跪倒在墳地上「咱們得走,這地現在不安全。」
跌跌撞撞的起身拉起任家父子,又說「咱們得活著,活著才能報仇。」
三人踏著月色,和任家村血液鋪成的血路,向遠處奔跑。
這一次,他們沒有了家人,沒有了牽挂,只剩下不知前路的迷茫和彷徨——還有恨。
恨皇帝昏庸,恨奸臣當道,恨天意弄人,甚至恨自己。
如今,他們也只能靠著怨恨活著了,靠著這股恨意,生不如死的活著。
一路上兩人看著因水患而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心中的悲涼倒是少了不少。
他們倆都是心中有百姓的人,哪怕因為救災糧而家破人亡,也不忍看著這麼多人流浪。
但現在,他們倆沒糧沒銀,就算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
只能隨著群眾一起流浪,看見有人體力不支,過去幫忙。
等到了地方,才知他們去的是遠洲。
遠洲是僅存的還未被洪水侵襲的地方。
但是到了遠洲城,遠洲城大門緊閉,城外還倒下不少百姓。
「我去喊人,我帶著官印。」陳睿還未說完就攔下了。
「你如今只是罪臣,城主看見你直接殺,都不用關押。」任邢毫不客氣的說。
陳睿愣了一下,心中凄涼,是啊,當了一輩子丞相,下意識就像拿出官印下令,他哪是丞相了,他連家都沒有了。
「邢兒!」任烈語氣嚴厲的喊到。
任邢不服氣的說「我說的不對嗎?要不是咱們他早就死了。」
說著說著任邢又開始難過「要不是他,咱們任家也不會只剩咱們倆,我女兒也不會死。」
「是我的錯,是我對不住你們。」陳睿面色蒼白,一路上行走,缺水少糧,嘴唇都乾裂脫皮了。
「任邢,你給我閉嘴。」任烈喊完就看著陳睿說「不怪丞相,丞相也是為了大晉,為了大晉的百姓。
我們任家一家忠烈,生是為百姓守衛邊境,死也是為了百姓平安,我們從不後悔助丞相送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