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困獸之鬥
龍吟穀,是代郡城所在山脈之後的一個光禿到寸草不生的回音穀,穀底的麵積並不是很大,四麵隻有一個出口,其餘皆是環著高山,無法出入,但是這看似毫無美感的穀底卻因著回音時的聲響宛若龍吟般的咆哮,故而譽稱為龍吟穀。
原本這座藏匿於山脈之後的穀底本是安逸地存在著,然而此刻卻揚起了滔天的金戈鐵馬聲,伴隨著龍吟的回音甚是駭人,令聞者不敢靠近。
不大不小的穀底中此刻正有十萬的元軍被圍攻著,而這十萬元軍的統帥正是曆經兩日終越過代郡山脈的元國太子元煦。
被前幾次偷襲的元煦本長了教訓,在胡青山的勸導下,已然避開了這個很有可能遭到埋伏的龍吟穀,可是卻在越過山脈的那一刻就遭到了偷襲,一路被擊退攻打,直至退回了龍吟穀。
跋涉兩日,越山穿穀的元軍早已疲憊不堪,在剛出山脈時就遇上了來勢凶猛的楚軍,怎堪禦敵?
一路被擊退,楚軍勢如破竹般地將元軍硬生生地逼退到了毫無退路的龍吟穀中,幾乎是踏著元軍將士的屍首而過的楚軍在龍吟穀與元軍進行了正麵的交戰。
“蘇——淺——白!”元煦騎在馬背之上,喘著粗氣,一身狼狽地盯著對麵站在楚軍正前方,同樣騎在高大的馬背上的蘇淺白,咬牙切齒地喊出心中的怒氣。
又是這樣!夫妻兩人一副德行!最愛搞偷襲!
隻是元煦想不懂的是,為何蘇淺白會在這裏,明明三日前他尚且還在定北城與楚汐顏一道,怎的今日會出現在這裏。
看到蘇淺白的元煦不由地感受到左臂上似乎又傳來了鑽心的疼痛,在瞥眼又看到蘇淺白身側,一身白袍戎裝的俊逸少年,元煦的臉色又難看了三分,這個當初在定北城牆上一箭射下牆頭,驚嚇到自己的秦睿,更是讓他心底頭有些發怵。
為什麽兩個曾經羞辱般傷害過他的人會同時出現在這裏!
而看著意氣風發的秦睿和雲淡風輕的蘇淺白,此刻剛從浴血沙場下來,喘息的元煦則是顯得十分的渺小不堪。
聽出了元煦口中的憤恨,蘇淺白蹙了蹙眉頭,緘默著,抿著削薄的唇瓣,掃視了一眼惱怒的元煦,一副並不讓為他浪費的口水的模樣,讓元煦瞬間怒發衝冠。
“你!”元煦怒得漲紅了整張已然看不出俊逸相貌的臉,指著蘇淺白,氣得顫抖著手指。
而後者則是淡然的不為所動。
見狀,秦睿挑了挑越發英氣的劍眉,斜眼打量了一下,身側的蘇淺白,依舊是一襲品質上層的墨色長衫,風姿綽約,略顯邪魅的右眼角處的傷疤,倒是襯托出了他的桀驁不馴的男子之氣。
在這樣黃沙飛揚,隨時可能斃命的戰場之上,盡管沒有戎裝著身,卻仍不失血性,單薄的沒有任何防禦的衣擺飄揚,又帶著幾分灑脫。
這便是蘇淺白,戰場上與平日無異的蘇淺白,不以外物造勢,而是靠與身俱來的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戰,死。降,死。”蘇淺白扯了扯嘴角,從薄唇中吐出明明囂張至極卻又平淡無波的話語,讓聞者不自覺地掉落冰窖之中般寒冷。
聽著蘇淺白的話,秦睿抽了抽嘴角,他看著身側這個漠然的男子怎的說話做事都如此囂張,倒是與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著實相似。
想到這裏,秦睿不禁黯然了,果然隻有他才配得上她,而自己也不過是個過客,毫無關係的過客,縱然有千般不願卻也無能為力。
“你放屁!蘇淺白你莫要太囂張!”元煦氣得渾身發抖,直接拔出腰間的長劍,指著蘇淺白,頗有幾分血性地喊道:“元國兒郎,寧血戰沙場也決不投降!”
“嗬。”秦睿看了一眼元煦身後做著困獸之爭的散兵,又看了一眼踏著元國將士屍首而過,氣勢昂 揚的定北軍,不由地嘲諷著笑道。
本是微弱的笑聲卻在元煦話音剛落之際響起,配合著龍吟穀中獨有回音之色,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回響,在寂靜的穀中顯得分外明顯。
因著這一聲飽含嘲諷的笑聲讓原本氣勢十足的元煦一下子憋紅了整張臉,目光狠戾地盯著秦睿。
“元太子,你這是困獸之鬥而非背水一戰。”秦睿漠然地看了一眼元煦,再一次毫不客氣地諷刺著。
“你!”元煦又將劍指著秦睿再次氣得渾身發抖。
“戰。”一側的蘇淺白顯然不想再和元煦廢話,直接抬起了手,向下一揮,身後大批的將士便有序地蜂擁而上,又將元軍逼近了龍吟穀的深處。
兵戈相交,又是一場血雨腥風,元煦扯動著馬韁,揮著手中的長劍,在混亂的戰場中奮勇殺敵,頗有大將之風。
“太子殿下!快撤啊!”胡青山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哪裏見過這樣血腥的沙場,他慌忙地扯動著馬韁,穿著在身上不符的盔甲早已淩亂,冷汗直冒,分不清是被厚重的盔甲所蒸熱的還是被這樣的場麵驚嚇的。
幸而元煦也不傻,知道胡青山文弱,安排了幾位將士護衛在他的身側,才令這位弱不經風的謀士得以存活至此。
“閉嘴!”元煦顯然殺紅了眼,完全聽不進去胡青山的話,隻知道赤紅著眼,麻木地揮動著手中的長劍,而身上那原本金燦燦的盔甲也早已血染一片。
“太子殿下!啊……”胡青山本想再勸解元煦幾分的,卻沒有發現護衛自己的將士剛剛淪為刀下之魂,而失了護衛的胡青山便被一劍刺中了腰腹,鑽心的疼痛感瞬間襲來,讓他失聲痛喊。
胡青山緩緩地低首看著刺穿自己腰腹的那把明晃晃的劍身,鋒利的劍尖還滴落著嫣紅的血滴,一滴一滴,化作一朵朵血紅的薔薇,祭奠著沙場的血爭。
“噗……”在胡青山失痛之際,刺穿他腰腹的那把大刀又猛地從他背後拔出來,一口血霧從胡青山的口中噴出,而那涓涓不斷流著血液的腰腹也讓其失了生機,在瞪圓了的眼中從高大的馬背之上摔落了下來,任由其他鐵騎踏過,化作戰場上的一縷冤魂。
合上眼的那一刻,胡青山的眼中閃過了無盡的懊悔,沒有什麽比起性命更為重要,若是知道元煦會如此無用,他根本就不會為他效力。
殺紅眼的元煦壓根就沒注意到胡青山這邊之事,依舊麻木地揮動著手中的長劍,而此刻他身後的殘兵敗將也逐漸倒下,化作穀中冤魂,失了生機。
坐在馬背上的蘇淺白和秦睿依舊紋絲不動地看著在不斷掙紮地元煦,似有些厭煩了,秦睿蹙著眉,將身後的弓移至手中,一手抽出馬背一側的羽箭,搭箭上弓,箭矢對著那個在奮殺的身影。
“嗖”的一聲,破空的箭矢化作利箭朝著元煦射去,一劍射向了元煦的右臂中,穿臂而過。
“啊!”中箭的元煦吃痛地甩掉了右手中的長劍,早已殺得精疲力盡的元煦伴隨著這樣一箭順勢滾落下了馬背下。
跌落在地的元煦也才從麻木中回神過來,呆呆地環顧四周,看著堆滿屍首的穀底,又看著前方依舊在馬背上飛揚的蘇淺白和秦睿,忽得扯動嘴角,癡癡地笑了起來。
笑聲越演越烈,在龍吟穀中傳遞開來,形成一聲又一聲的回響,令聽者都紛紛蹙眉,感到著實刺耳。
看著這樣的元煦,原本圍在元煦身前的將士們都不由地後退了幾步,而蘇淺白和秦睿此刻便打馬上前,行至元煦身前一丈處停下馬,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笑得癲狂的元煦。
“有什麽好笑的!”秦睿的耳畔縈繞著這樣刺耳的笑聲,著實難受地開口喝道。
“哈哈!想我元煦,堂堂一國太子竟至此地步,如何不能笑!”元煦大笑了幾聲,笑聲中充滿著悲涼之意,逐漸失焦的眸子顯得落寞淒涼。
聞言,蘇淺白不知思索到何,竟翻身下了馬,一步一步地走到元煦麵前,負著手,一襲墨色長衫在風中飄揚,他看著元煦,薄唇輕啟,第一次如此嘲諷地在外人麵前開口,“真可憐。”
“你說什麽!咳咳……”被如此嘲諷的元煦怒得開口,卻扯動傷口,在一陣咳嗽聲中噴出一口血霧。
“說你可憐。”不知何時同樣下了馬的秦睿也踏步走到了元煦身前,斜睨了一樣伏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元煦。
“你!”元煦的眸中迸射 出嗜血的光芒,忽得眸光中閃著異動,十分陰險地笑了起來,在蘇淺白和秦睿沒有覺察時,迅時掏出藏在腰間的地火,一個墨色的鐵球狀的物體,猛地朝著蘇淺白他們砸去。
“去死吧!”元煦接近癲狂的聲音在穀中形成回響。
蘇淺白反應過來之際,腳下足尖一點,與秦睿一同滑步向後移去,無奈當時距離元煦太近,避不開冒著滾煙的地火。
下一刻,在地火轟然爆炸之際,秦睿瞪大了眼,而蘇淺白則是緊蹙著眉頭,一瞬間兩具高大的身軀都淹沒在滾滾的煙塵中。
“砰!”
“砰砰!”
“……”
次品的地火原料搭配比列不一,也無法控製火力,隨著一聲聲的劇烈轟炸聲,整個穀底瞬間處於煙霧繚繞之中,黃沙飛揚,巨石滾落,在回音中響徹空扉。
約莫過了一刻鍾的時間,轟然的穀底方才恢複了寧靜,待塵沙消退,遠離元煦的將士在晃神過來,從地上爬起,快步地衝向元煦處。
地龍翻身,這是多麽驚駭之事,最重要的是如今被掩埋在裏的那兩位,一位是秦王世子,一位是安陽公主的駙馬,皆是尊貴之人,若是隨意一個出現閃失,他們就是萬死也無法贖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