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夢魘（二）
葉衍看著遠處紅底招牌的麵館，腳下猶如灌了鉛般邁不開腿，他在心中瘋狂的呐喊，不要去，不要去！
這是來自成年的他的聲音，仿佛是個畫外音，夢境中的一大一小根本聽不見他的呐喊。
小小的葉衍牽著母親的手，跟著她一起往那間麵館走過去，不時地關心母親的鞋子好不好走路。
很快到了麵館裏，雨天客少老板的態度也顯得殷勤了幾分，夢中葉衍模模糊糊看不清他們的臉，也看不清牆上的菜單。
他麵前隻有比他還高的前台桌子，仰頭看母親正指著菜單上說，給他們一人一碗麵，孩子的那份要加個大排。
很快熱騰騰的麵上桌了，老板過來關心地問：“這一碗孩子吃不吃得完？要不要拿個小碗來？”
媽媽溫聲說：“不用了謝謝老板。”她沒有動麵前的那一碗麵，不時地叮囑小葉衍等麵涼一點再吃。
又停了一會兒，她起身走去前台付款。
付完錢之後跟老板說：“勞煩您看照一下我兒子，我這鞋剛才踩到水裏弄濕了，去旁邊的商場買雙新鞋，馬上就回來。”
老板見她穿著考究，心中想著約莫也是一個講究的主，於是便暢快地應了。
母親纖細的身影向門口走去，她沒有回頭，一眼都沒有回頭看她正在吃麵的兒子。
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外麵的雨幕裏，人走了會兒，老板看見桌子旁邊支著的雨傘，納悶地說了句：“這怎麽傘都不拿？外頭還下著雨呢。”
小葉衍看著麵前兩碗還冒著熱氣的麵條，自己小口小口吃著，直到麵涼了坨了，母親也沒再回來。
麵館的老板和老板娘已經輪流出去跑了兩圈，卻始終找不到女人的身影。
夫妻二人回到麵館來，大眼瞪小眼地看著葉衍：“你媽媽這買鞋買到哪裏去了？”
小葉衍惶然無措地看著他們，默默搖了搖頭。
外麵天亮到天黑，雨還是一直在下。
女人再也沒有回來過，葉衍拿著椅子坐在麵館的一角，凍得小身板瑟瑟發抖，眼中帶著期盼，不停地張望著門口進來的每一個人。
見這情況，老板心中頓時有數，那女人多半是不會再回來了。
老板娘見他可憐，端了碗熱湯，拿了件外套給他披著。
最終小小的葉衍，沒有等來母親，而是等來的警察。
被帶出小麵館的時候他開始瘋狂掙紮，放聲哭著悲傷大喊：“你們不要把我帶走，我媽媽回來找不到我了。”
可沒有人回應他的呼喊，孩童的聲音漸漸變弱。
葉衍夢中的視角，又來到在遊樂場玩時的場麵，這次他以第三人的視角看到了全程經過。
帶著孩子買票的女人一路上都心事重重，上了旋轉木馬，孩子坐在前麵後麵，聽著孩子的笑聲，女人嘴角也微微抿起的一個弧度，卻依然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在孩子轉過頭來時，她瞬間又彎起嘴角露出溫柔的笑容。
畫麵一轉來到走出遊樂場的畫麵，那個積著髒水的大水窪就在前麵，小孩子隻顧著躲開眼前的積水窪，而女人若有所思的眼神卻落在孩子的身上。
她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在走到大水坑麵前時，她麵不改色一腳踏了進去。
葉衍陷在夢魘當中醒不過來，夢境裏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母親走出麵館的畫麵。
他崩潰的呐喊和哭泣的挽留，都沒辦法阻止女人的身影離開。
循環到最後，他坐在了孩子的麵前。
看著那一碗他母親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過的麵，微微顫抖著手拿起筷子，卻在這一刻看見對麵正在吃麵的孩子一滴一滴一滴砸到麵裏麵。
原來從一開始孩子也是有預感的，隻是他掩飾的很好，母親一開始就是做好打算的，隻是她掩飾的很好。
葉衍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沒有再夢到這噩夢般的過往，他陷在夢中不可自拔，光怪陸離的夢境時而抽象時而正常，身上仿佛壓著千斤重石，讓他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葉衍將這種難受理解為夢中的心情已經影響到身體，他在麵館裏跟麵館外反複循環，忽然之間看到外麵雨勢變大，劈裏啪啦的雨珠仿佛砸在身旁。
夢境的畫麵在這一刻扭曲，他如坐在一艘船上，身體晃蕩個不停，一個熟悉的聲音闖入腦海。
“哥哥，該起床了！”
“起床了！”
“哥哥！大懶豬，你上班遲到了！”
“劇組開工了！大明星！你再不起來就有通稿說你耍大牌了！”
聽到通稿兩個字，葉衍還沒睜眼眉頭下意識先擰緊，他慢慢睜開眼，看見樂寶坐在他身上瘋狂地搖晃他。
MD，原來壓得他快喘不過氣的重力在這裏！
台風突襲海市，所有的單位和學校都暫停工作放假了。
作為一個極少遭遇台風的海邊城市，這還是今年來第一遭，尤其都已經秋季了，還有台風實屬少見。
因台風到來而放假的眾人，恨不得敲鑼打鼓來迎接台風。
這下不止葉衍也要放假，整個節目組的拍攝進度也不得不先暫停了。
節目組導演再次打電話過來：“那個……葉衍啊，我問一問你考慮得怎麽樣？”
葉衍揉了揉太陽穴：“導演啊，我昨天回來都已經什麽時候了，我家人全部都在睡覺了，我今天再問問吧。”
“哎……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掛了電話，葉衍看著外麵風雨飄搖的世界，麵色沉沉若有所思。
他返身去找了管家，跟他要昨天晚上門口的監控。
樂寶瞅他從起來到現在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想了想偷偷尾隨跟在他屁股後麵過去。
管家拿來平板電腦給葉衍調了昨天的監控，監控的畫麵顯示，在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昨晚那個神秘女人已經在夜家外麵徘徊了。
隻是有車輛來她就躲到了旁邊去，管家通過監控畫麵，這才發現昨天竟然有個人在葉家的門口。
清晰的監控探頭，將女人的長相清清楚楚地拍了下來，這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有著一張微微發福的臉，和略顯蓬亂的頭發，帶著一點茫然的目光，不停張望著葉家別墅的大門。
在看清了她的長相之後，葉衍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慶幸，眉頭漸漸攏了起來：“去找看看這個人還在不在附近。”
話音剛落，沙發後麵突然冒出樂寶的小腦袋：“我見過這個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