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沒有下一次
厲北宸出差這麽久，蘇晴空做噩夢的次數越來越多。為了不了不在半夢半醒間麵對那些光怪陸離的場景，蘇晴空甚至開始不敢太早合眼，硬要撐到被疲倦侵襲到承受不住的時候才敢入睡。
睡眠缺乏對她的精神狀態雪上加霜，在茶水間煮咖啡的片刻犯困,飲水機噴濺的開水將她的手臂燙出了水泡。更糟糕的是，在遞交的一份財務報表上多寫了一個零，團隊裏所有的工作又要翻盤重來。
午間在餐廳碰到安娜姐和顧夢，她們見蘇晴空最近精神狀態不太好就提前替她點好營養餐。誰知上來一份海鮮粥，還沒等吃上一口,胃裏便開始翻江倒海。
蘇晴空捂著嘴忙跑進衛生間幹嘔，緩了半天又虛軟地蹲在馬桶上，不料,落紅讓蘇晴空徹底慌了。
強忍著生理和心理裏上的不適從衛生間若無其事地走出來，安娜姐關切地問她的情況，蘇晴空順水推舟地向她請了下午的病假，在餐廳告別了她們。
但蘇晴空沒想到的是，自己還沒來得及到醫院，就因體力不支地軟倒在路邊。恰逢午休時間，行人稀少。烈日烘烤著地麵，蘇晴空雙手勉強支撐著身體,手臂燙傷的地方被方被頭頂的太陽灼得火辣辣。
倍覺不妙的是，腹部開始陣痛。
焦急地翻找著包裏的手機，不敢再往下想這種疼痛背後的意味。
“蘇晴空!”
聽到後麵有人喊她的名字，一回頭，看到踩著高跟鞋安娜疾步向我跑來。
“你怎麽了？”
蘇晴空痛苦地咬著唇，抬手指了指淺色裙子上的落紅，她頓時明白過來。
安娜將蘇晴空扶到陰涼處，嘴上是心急如焚的語氣，手裏的動作在有條不紊地打著急救電話，還能順帶安慰我：
“別害怕，我這就打給厲總。”
蘇晴空連忙按住她的的手：“不，不要打給他!”
額頭的冷汗滴在手背上，顫抖著掏出包裏的手機遞給她，“幫我打給蘇珊。”
……
“患者姓名？”
“蘇晴空。”
“年齡？”
“二十五。”
“孕期？”
“大約六周”
“通知親屬沒有？”
急診科的醫生帶著口罩,見同行的安娜不說話，他看著急救車上尚清醒的蘇晴空重複了一遍問題：
“你丈夫呢？”
蘇晴空耗盡最後的力氣：“他在國外。”
好多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蘇晴空希望自己盡快陷入昏迷，這樣就可以不用聽到那些可怕的字眼。
“趕緊通知婦產科醫生下來會診，患者可能有先兆流產。
……
蘇晴空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見了故去多年的母親，她的模樣已記不太清了，隻是憑著腦海中殘缺不全的記憶碎片拚湊出一個普通女人的麵孔。
她微笑著叫著她的乳名，仿佛在等著靠近。
這個夢，蘇晴空等得太久太久。渾然不覺心結成疾，藥石無醫，心裏空缺了十多年的地方仿佛在一瞬間被填滿。
蘇晴空久違地像孩童般稚聲大喊著媽媽，想要牽她的手，於是用盡全力向她跑去。但每次當快要觸碰到她的衣角，身體總是失去平衡地倒下，油然而生的委屈讓她嚎啕大哭。
女人臉上始終掛著溫婉的笑意，但離開的腳步卻越來越決絕。
知道自己追不上她，絕望而無助地停在原地。最後看著女人的臉不可思議地與我的臉漸漸重合
猛然睜開眼，愣愣地看著天花板，半晌才反應起自己身在何處。
又是夢嗎？
無數次願望落空，到頭來連夢境也無法善終。
被拋棄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的嗎？
腹中那個小小的生命會感覺得到嗎？
他會痛嗎？就像夢裏的我一樣？
“你醒了？”
蘇晴空循聲望去，蘇珊坐在病床邊，手裏拿著一本書，見她醒了，他放下雜誌起身。
“蘇珊。”蘇晴空動了動唇，發現自己嗓音幹澀沙啞。
“還有一瓶。”蘇珊抬手調整了一下吊瓶的流速調節器，蘇晴空才才留意到，吊瓶裏的溶液已經被消耗了一大半。
“寶寶呢？”
蘇晴空緊張地攥緊被角，注射針刺入的手背冰涼麻木，猶如宣布判刑前一秒的罪犯，整顆心兀地揪起。似乎有片刻的失聰，害怕聽到某些詞句。所幸當看到蘇珊的口型，霎時恢複了所有感知能力，再一次感受到胸腔中那顆砰砰跳動的心。
寶寶還在。
空氣裏刺鼻的消毒水味縈繞不散，蘇晴空鼻尖發酸。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來源於生命底色的頑強，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觸動。
心下一時五味雜陸，竟控製不住感情。
“嗚嗚嗚……”
醫生和護士走進來，他們看到蘇晴空涕泗滂沱的樣子，手足無措地愣在一邊。
蘇珊輕拍蘇晴空的背安撫道：“孩子沒事了，怎麽還哭成這樣？”
“真好他、他還在。”
衣袖一片濕噠噠的，蘇晴空摸了摸肚皮，還止不住抽噎：“我以後一定會一定會加倍珍惜他。”
她怕當年的噩夢再次上演。
護士換好吊瓶之後，醫生交代了具體的注意事項，叮囑蘇晴空多休息就離開了病房。
蘇珊定定地看著，眉頭微皺。
“孕期體內激素變化，例如絨毛膜促性腺激素、孕激素等激素分泌會對生理產生影響進而引起孕婦心理狀態的改變，這是孕婦情緒化的原因。”
“神經係統分泌的激素會經血液到達寶寶體內，使寶寶產生與母體一樣的情緒特征。”
蘇晴空抽抽搭搭地看向蘇珊，他的長篇大論聽得我一頭霧水。
“什麽意思？”
“孕期注意控製情緒，再這麽哭下去，肚子裏那個可就有意見了。”
蘇晴空抹幹淨眼淚和鼻涕，慢慢平複下來。
想起還有滿腹疑問，問道：“我最近還一直在做噩夢，我很擔心是預知夢。”
蘇珊思索了一陣子，“某些孕期內正常的妊娠反應毋需太過緊張。”
蘇晴空有些不安。
“如果你還是很擔心的話，等你身體情況穩定下來之後，到我研究所做幾項檢查的數值評定。”
蘇晴空木訥地點點頭，蘇珊看著她的樣子輕輕歎氣：“怎麽？還不想讓我哥哥知道嗎？
“我還沒想好怎麽跟他說。”
大概是應了那句“旁觀者清”，蘇珊一語道破：
“是沒想好？還是在害怕？”
蘇晴空承認，懷孕這些天來，蘇晴空變得敏感又多慮。最近因為工作，她和厲北宸常常聚少離多，總覺得沒有合適的時機去說這些。
除去厲北宸在懷孕這方麵曖昧不明的態度，蘇晴空更不想在這種工作異常繁忙的狀態下再增加他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