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卿，替朕更衣
天元十六年，青帝薨。
我跪在地上，望著躺在龍床上已經沒了呼吸的胞兄，一時間悲從中來。
父皇，母后相繼離世后，皇兄便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而如今，真的就只剩我一個孤苦伶仃了！
只可惜，我的悲傷還沒有開始，就被打斷了。
因為跪在我身邊的宇文丞相突然扯開了我的腰帶，並且開始扒我的衣服。
「你、你要幹什麼！」
受到驚嚇的我連忙捂住了不整的衣衫，往龍床旁退。
皇兄曾誇讚過宇文丞相乃治世能臣，我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當著屍骨未寒的皇兄輕薄於我！
世間難辨惟人心，古人誠不欺我！
「臣，替陛下更衣！」
宇文丞相也沒有繼續追我，而是俯首叩頭，頗為虔誠的回答了我的提問。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ｍ.bqge.org
哦，我理解了，皇兄殯天，我理當為他服喪斬衰。
低頭剛想脫下外袍，卻驚覺剛才那話中的不對勁，「等等！你剛稱我什麼？」
「陛下。」
宇文丞相說得鎮定自若，可聽到這兩個字的我卻完全鎮定不起來。
我皇兄是當今皇帝，如今他不在了，縱然父皇沒能給我留下其他兄弟，按照大胤國從來都是男人稱帝的傳統，怎麼著也輪不上我一個公主來做皇帝。
「丞相，你受刺激啦？」我小心翼翼地朝宇文矞的方向靠了靠，俯下身子試圖觀察他那叩在地上的白玉似的臉上的表情。
宇文矞卻突然抬起頭來用他那墨玉般深邃的眼睛與我對視，「公主，如今能挽救大胤的人，只有您了！」
這話說得，讓我有些無語。
我雖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但我知道我父皇和皇兄都是兢兢業業的好皇帝，咱們大胤國一直都國泰民安，四海昇平。
「你瞎胡說什麼呢！咱們大胤不還好好的么！」
「先皇已崩，皇位後繼無人，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無主之國，必將大亂！」
宇文矞咬文嚼字的話雖然有些深奧，但我還是聽懂了。
無非就是我皇室人丁凋蔽，找不出人來當皇帝，而沒有皇帝來統籌全局的國家，就會變成一盤散沙。
他這話倒是有些道理，但沒有皇帝這事兒，在我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哦，那就再選一個賢能之人當皇帝就好了啊！」
記得父皇曾說過，皇兄賢德，所以這天下交給他，才讓人放心。那麼，再選一個跟皇兄一樣賢德的人來治理國家，我大胤不就不會亂了！
想到這兒，我不禁認真看了看面前眉頭緊皺，一副憂國憂民憂天下模樣的宇文矞，忽然覺得他就是個很適合當皇帝的賢德之人。
「丞相啊，要不，這皇帝，你來當吧！」我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總歸比我當皇帝要靠譜得多。
可宇文矞聽到這話，又誠惶誠恐的把他那白玉似的臉埋到了地上，「公主！皇位傳承，關乎國本，更系民生，切不可視之為兒戲，拱手於他姓！」
我覺得宇文矞有些奇怪，都說這世上沒有不想當皇帝的人，可為什麼我都已經把皇位拱手相送了，他卻跟個老頑固一樣義正言辭的拒絕。
看他的樣子，年紀也沒有比我皇兄大幾歲，按理說，不應該是如此迂腐不化之人。
這皇帝讓誰當不是當啊！可正因為關乎國本，繫於民生，才更應該讓有仁德有能力的人來當不是！
至於姓不姓的，我皇室都死得只剩下我一根獨苗苗了，我都不在乎，他為啥要這麼在乎！
嘆了一口氣，想起皇兄之前評價他的話，我想，宇文矞在乎必然有他在乎的理由，畢竟在治國這方面，他肯定是比我懂得多的。
「好吧，那讓寧王來當皇帝總可以了吧！」我認真的想了想，終於從腦海深處尋出了這麼一位跟我同姓的人物。
這位寧王，本是父皇堂兄之子，年紀比我父皇還要稍長几分。
平日里也見不著他，只有每年的年宴上才見一面，看起來是一副心寬體胖，腦滿腸肥的樣子。
我倒真沒有把握他能當個好皇帝，不過正所謂「人不可貌相」，萬一寧王那便便的大腹里裝的全是治國的經綸呢！
而且，這也確實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位跟我同姓，可將天下移交的人了啊！
結果，我話才剛落音，就聽到了宇文矞的冷笑，「寧王昏聵無能，但世子年輕氣盛，早有反心，公主您這一讓，倒是讓他們省了不少力氣，只是，公主可曾想過，寧王一旦登上寶座，您又該如何自處？」
「我……」這個問題，我倒還真沒有想過。
聽宇文矞這麼一提，我就認真的扳起手指頭算了算輩分，可好像根據禮制儀典，也不是光算個輩分這麼簡單。
宇文矞的腦子比我好使，所以不等我算完，他就給了我正確答案，「按照我朝禮制，寧王稱帝后，可加封公主您為長公主。可倘若他不這麼做呢，公主您沒有了靠山，還能繼續在這屬於寧王的皇宮裡養尊處優的生活么？再倘若，寧王稱帝之後，不想認您這個親戚呢？到那時，公主您可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了，只能成為刀俎上的魚肉，任由寧王宰割。這，是公主您想要的么？」
這一連串的反問，不由地讓我的脊樑升起一股寒意。
我曾經問過父皇，為何只生育我和皇兄兩個孩子，不像其他人家那樣，多給我們添幾個皇弟皇妹。
父皇當時很是語重心長的告訴我，自古皇家多屠戮，他不願見兒孫們為了權利自相殘殺，才如此決定。皇兄可接管國家，而我則承歡膝下，如此，便足夠了！
只是恐怕父皇再怎麼深謀遠慮也未曾想到，本該接管天下的皇兄，居然連一個子嗣都還沒有留下，就撒手人寰，徒留我這個本該承歡膝下的公主，如今跪在皇兄身側，不知所措。
為了權利，至親骨肉尚不惜相殘致死，又何況是八竿子才能跟我打著的寧王呢！
縱寧王尊我為長公主，我恐怕也再過不上從前有皇兄撐腰的生活，說不定還會被送去極遠之地和親，再無踏足國土之日……
如今，選擇的機會就在我的手中，而我，即便是為了我自己，為了守護父皇和皇兄留下的江山，也不得不做出一個看起來既艱險，又困難的決定。
扯開衣帶，將外衣褪下，我站起身來，張開雙臂，看著龍床上安詳的皇兄，學著他的口氣，對著仍跪在地上的宇文矞開口。
「愛卿，替朕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