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青青苑草 明明皓眸【壹】
這些日子,一向與卞太後不冷不熱的仇昭儀,倒是開始頻頻往永壽宮中跑來跑去。
??而喜歡熱鬧的卞太後,倒是對這個天天來找自己聊天嘮嗑的兒媳婦沒什麽壞印象。
??——
??昌陵鄉侯府。
??妹妹出嫁以後,夏侯玄閑來無事,也暫時不能去找曹羲,因此每日太學散課後,隻能在自家後院,找於桓來陪自己練劍了。
??於桓雖然名義上是個益壽亭侯,但現在他已經算是個家道中落的列侯,而且還沒有官職在身,並無俸祿,所得食邑租稅也勉強隻能夠招養七八個瘦弱家仆。
??要知道,買一個美婢或者健壯奴仆,往往要花費整整三萬五銖錢呢,就算是普通的奴婢,一個人的賣身契也要一兩萬錢。
??而於家雖然家道中落,但偌大的宅子還在,畢竟需要人來打理,因此於桓現在隻能招一些每月二百錢的傭人來苦苦支撐了。
??至於於家田產,也早就被洛陽的豪強與朝中的顯貴們瓜分一空了。
??想當年,於禁飛黃騰達的時候,洛陽鄴城哪一個大官不是熱臉相迎?
??甚至還有好多人家,搶著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師父,當年於家的嗣子。
??可是自從於老將軍降敵受辱後,原來那些與於侯府稱兄道弟,約為親家的門第,紛紛都換了臉麵,不但不再對於家有任何好藍色去,就連於府的財產田地,也瓜分一空。
??世態炎涼,不過如此。
??夏侯玄現在要做的,就是讓於桓修成文武藝,好將來能夠在朝中謀求一個一官半職,也好讓於家能夠枯木逢春。
??然後啊,就讓於桓自己攢下個十幾萬錢,然後風風光光的娶個媳婦,讓於家世世代代這樣傳承下去。
??像董卓那樣花百萬錢迎娶新婦,夏侯玄知道自己與於桓都辦不到。不過無論如何,他也要幫於桓活的體麵一些,讓他真正的融入到這個洛陽城裏來。
??這樣,自己也對得起師父啦。
??夏侯玄想到這裏,嘴角不禁微微上揚起來。
??“夏侯哥哥,你笑什麽呢?”
??於桓看夏侯玄呆呆的望著自己,還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不禁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夏侯玄嘿嘿一笑,拍了拍於桓的腦袋瓜,笑道:
??“山君呐,我已經叫顧叔取了一輛軺車,今日,我來教你禦車,就在大夏門外,如何?”
??夏侯玄心想,也該是時候讓於桓自己學會駕車,然後在洛陽城裏好好走走看看了。
??“好哎!”
??於桓聽了這個好消息,都快開心的飛起來了。
??大夏門,位於邙山腳下,是洛陽城的北門之一。
??這裏地勢開闊,行人也少,因此倒也是個練習禦車的好地方。
??軺,遙也,遠也;也就是說,身在軺車之上,可以四向遠望,因此這是一種四麵敞露之車。
??於桓眼前的這輛車,就是一輛夏侯玄靜心挑選的軺車。
??這輛車,車轅長有一丈,而車前也隻拴著一匹小馬。
??那匹馬,正好是於桓自己常常騎乘的那匹。
??軺車非但駕駛輕便,且隻需駕馭一馬,因此相對那些四馬,叁馬,駢馬的車來說,更加簡單易學。
??非但如此,軺車也是十分實用的,一般情況下,使者傳達信件,或者軍中所用,皆是軺車。
??因此夏侯玄讓於桓學駕軺車,有利無害。
??夏侯玄見於桓對這輛軺車愛不釋手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
??“山君,你看,這輛軺車,有車輪、車軸、車輿和傘蓋,還有車前馬匹。每一部分,你都要用心觀察。”
??“知道了。”
??於桓很聽話,他開始細細觀察眼前這輛軺車。
??過了半晌,於桓表示自己已經基本上摸清了軺車的結構。
??“好。”夏侯玄滿意的點了點頭:“山君,禮樂射禦書數,此為六藝,君子必熟習之。”
??於桓聽的十分認真。
??夏侯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駕馭之術,起承轉合,非但可以用之於駕車,也可以用之以修行,識人。”
??夏侯玄講完了關於學習駕車的目的之後,便開始講解起了禦車的具體技巧。
??“學習禦車,主要有五種基本的禦法。其一,就是“鳴和鸞”。”
??“鳴和鸞?”
??於桓好奇的眨巴著眼睛,略帶疑問的看著夏侯玄。
??夏侯玄笑了笑,用手撥動著軺車之上懸掛著的鈴鐺,發出來“叮鈴叮鈴”的清脆鈴聲:
??“不錯,就是“鳴和鸞”,所謂鳴和鸞,就是在駕車過程中,要注意保持車上懸掛的鳴鈴與鸞鈴二鈴,發出的聲響整齊有度。如若鳴鸞二鈴聲齊而和,那就說明禦者的禦術已經達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原來如此……”
??於桓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明白了鳴和鸞後,他繼續追問道:
??“那,還有四種禦術,是什麽呀?”
??夏侯玄不厭其煩,他耐心的給於桓講解道:
??“禦者掌握了“鳴和鸞”後,緊接著,就要學習“逐水曲”。所謂逐水曲,就是駕車在曲折蜿蜒的河流旁,沿著河岸快速行進。如此可在河岸旁左盤右旋,就說明禦者已經可以做到對突發狀況的準確應變。”
??“逐水曲,我明白了……”
??於桓雖然聽清楚了,但心中頓時感覺到了禦車之難。
??“其三,便是“過君表”。馭馬駕車,必須能夠做到從容不迫的麵見君王。如果此刻還能夠從容鎮定,那就說明禦者的禦心已經足夠。”
??夏侯玄見於桓皺眉蹙額的樣子,不禁笑了笑:
??“山君,今日告訴你這麽多,隻是為了讓你對禦術有一個大致的了解,因此你不必刻意去記誦這些,意解即可。”
??於桓聽了這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繼續問道:
??“除了這三種禦術,還有哪些呢?”
??夏侯玄繼續言道:
??“除了鳴和鸞,逐水曲,以及過君表之外,剩下最後的兩種禦術,分別是“交舞衢”,和“逐禽左”。”
??“那麽,何為,“交舞衢?””
??於桓對於禦術,明顯極有興趣,因此追問不斷。
??“所謂“交舞衢”,就是禦者在市井街口,車水馬龍之地,似舞者一般,穿梭往來,與此同時,自然還要保證軺車與行人的安全,此項最為實用,也最為艱難。”
??於桓點了點頭。
??夏侯玄繼續說道:
??“最後,就是“逐禽左”。一車之長在於左。此種禦術,主要是為狩獵做準備。禦者駕駛軺車,始終要將獵物追逐在車左,好讓車上的獵者能夠射到獵物。以上這五種禦術,就是所謂的“五禦”啦。”
??“五禦……,我明白了。”
??於桓很有信心的點了點頭。
??夏侯玄笑道: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開始吧!”
??——
??由於夏侯玄忙著在大夏門外教於桓禦術,曹羲又閉門不出,因此諸葛誕百無聊賴之下,隻好帶著衛烈、高珣,以及荀粲、傅嘏幾人,在洛陽坊市之間閑逛了。
??至於司馬師與司馬昭兄弟,家教極嚴的他們,想要出門玩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司馬師與夏侯新婚燕爾,更加不會出來了。
??而毌丘儉和曹肇二人,則是平原王殿下的頭號幕僚,左膀右臂,自然不能隨意與諸公子交遊,否則指不定就擔上了擅交外臣的罪名。
??而曹爽呢,雖然在平原王殿下麵前是一副恭謹樣子,可是平日裏在他們幾個眼前,就一副不可一世的驕傲模樣,因此不請他也罷。
??幾人本來是說好去蘇家茶肆的,可是諸葛誕說,難得大家聚到一塊,應該喝點酒,因此一行人又朝著黃公酒壚而去了。
??走到半路,荀粲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他哈哈大笑道:
??“既然咱們是要去喝酒,去什麽黃公酒壚啊,不如今日小弟做東,請你們去一個好地方!”
??衛烈聽了這話,倒是樂了,他問道:
??“是什麽好地方,竟讓你荀公子做東?”
??高珣與諸葛誕,還有傅嘏三人也饒有興趣的看著荀粲。
??隻見荀粲一臉神秘,壓低聲音說道:
??“就是平昌門大街北數裏,新開的那家紅樓楚館,原名“麗春院”,後來不知是哪位才子,給起了個仙氣飄飄的新名兒,叫作“青青苑”。”
??衛烈與諸葛誕聞言,哈哈大笑了起來:
??“荀粲啊荀粲,以前以為你隻是喜歡美女子,今日才曉得,你居然還有狎妓之好啊,哈哈哈哈!”
??高珣如冠玉般的麵龐,此刻則羞怒交加,他冷冷說道:
??“在下是不會去這等藏汙納垢之所的,荀公子請自便,高某告辭!”
??衛烈心知,高珣心中盡是東鄉長公主曹綾一人,因此視其餘女子皆為俗物,更不要說是讓他去秦樓楚館了。
??再說了,青青苑還好,這麗春院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麽清新脫俗之地。也難怪高珣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至於傅嘏,也是個保守之人,因此也頗有甩袖而去之意,隻不過礙於麵子,不好當眾發作。
??荀粲見了高珣的反應,笑著搖了搖頭:
??“高兄啊,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此地雖曾名立車,但其實隻是聞歌觀舞之場所,荀某好歹也是名門之子,堂堂大魏太學學子,豈能帶諸位墜入泥潭?”
??荀粲見高珣與傅嘏二人臉色稍有好轉,繼續說道:
??“荀某僅僅隻是覺得,黃公酒壚裏盡是些談論大道的老儒,咱們今日隻是為了把酒言歡,豈能不聞樂曲,而去聽他們的說教?”
??高珣聞言,這才正色朝荀粲長揖道:
??“方才小弟多有得罪,還望荀兄海涵。”
??“哈哈哈哈,高兄言重了,待會兒,高兄可要多飲兩杯才是啊!”
??荀粲說著玩,便帶著諸葛誕高珣衛烈傅嘏四人,朝著青青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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