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半真半假

  張氏眼見自己躲不過去了，便停了下來。


  “過幾天，我就要回老家看著老五嫁人，以後，也不打算來京城了。你，要保重啊，年紀大了，別再整天飛來飛去的了，要是一不小心摔下來，摔壞了可咋辦？”


  “你不回京城了？”董承禹震驚道。


  他自從來了京城，住在了侯府，還沒想過這個老太太，有一天會離開自己呢。


  這樣一想，他的心裏，就空虛的厲害。


  張氏歎口氣。


  “你見過有多少老太太，是跟著孫女住的？

  我在京城享了幾年福，這輩子也夠本了。


  人老了，總是要守著兒子孫子，才是正當的。


  以後啊，我是真不回來了。這輩子，也來不了京城了。


  老胳膊老腿的，來回一趟，都要叮當散架了。”


  董承禹一急，脫口而出道：“你走了，我怎麽辦？”


  張氏心中一動，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


  她趕緊用袖子擦了擦臉，隨後又笑了。


  “沙子迷眼了，這京城的風沙大，我老太太可真不喜歡。


  你就留在侯府吧，鐵蛋是個好孩子，以後會孝順你這個師父的。


  我在不在侯府，也都有人伺候你的。”


  “我……”董承禹還想說什麽。


  可是張氏，卻是已經在趕人了。


  “你這個老頭子，在這裏嘮叨了半天，還有完沒完了？快走快走，我得去眯會了，困死了。”


  張氏說完，還在雞窩裏掏出一個雞蛋。


  她拿著雞蛋在董承禹麵前晃了一下，“剛下的，熱乎的，便宜你這老頭子了。”張氏把幹淨溫熱的雞蛋，往董承禹懷裏一塞，隨後便邁著小碎步，進了房間。董承禹拿著雞蛋，愣了許久。


  一種難言的哀傷，縈繞在心頭，遲遲散不去。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才轉身離去。


  一向硬朗的身體，在轉身的那一刻，似乎有些無力，像被人抽去了精氣神一樣。


  張氏坐在床頭，透過窗戶，默默地看著董承禹離去。


  “老了老了，咋還矯情上了呢？”


  張氏喃喃自語道。


  這句話，像是說董承禹的，又像是說自己的。


  張氏緊緊扒著窗戶，又向窗外，深深地望了去。


  一直到董承禹的背影消失不見，張氏才抹了把不知道什麽時候流出來的眼淚。


  她知道自己這個病。


  慢慢地會忘記很多事，很多人。


  最後也有人嚴重到，忘了呼吸，把自己活活憋死。


  她發現自己有這個征兆時，還是在董承禹離京之前不久。


  所以後來，董承禹說要回永安城祭拜爹娘，她都沒怎麽說話。


  也是那時候，她就打算好了，她要盡快離開京城，千萬不能讓董承禹，看到她的傻樣子。


  “趁我老太太還記得你，再多看你兩眼。唉，真是不讓人放心的老頭子。”張氏說著說著，又落了淚。


  為可憐孤單的董承禹，也為擺脫不了命運折磨的自己。


  落了淚！

  楊金寶的傷，在宮裏最好的藥物源源不斷地供應之下，也奇跡般地迅速痊愈了。雖然還需要休養，但是平常的活動，卻是沒有什麽妨礙。


  如此一來，大婚便繼續如期舉行。


  皇帝賜婚之後，就算是楊金寶之前有諸多的仇家，看在皇帝的麵上，也是不敢對他怎麽樣的。


  他之前，最怕的就是有著謀反可能的袁文清，會不顧皇帝的麵子，派人來刺殺他。


  現在，董承禹帶來了袁文清已死的消息，他就更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


  現在的楊金寶，可謂是春風得意，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暗殺了。


  確定了自己絕對安全之後，成親之後住哪裏，卻成為了他和田秀的一個矛盾點。


  楊金寶自己也沒想到，他和田秀，明明都是可以為對方去死的這麽深厚的感情，卻在去哪裏住這種小事上，發生了矛盾。


  楊金寶有自己的宅子，而田秀，有自己的兒子。


  以前為了不連累顧懷慶被仇家波及，兩人意見都很統一的決定，成親之後去楊金寶的宅子裏住。


  現在，危險已經解除，田秀就更想搬到兒子的宅子裏去。


  她畢竟跟兒子分離了這麽多年，之前都住在侯府，感情也是冷冷清清。


  因為楊金寶的事情，他們母子間，也有諸多的矛盾。


  現在，顧懷慶已經接受了楊金寶，田秀也沒了什麽心理負擔，所以就更想守著兒子，享受天倫之樂。


  楊金寶坐在椅子上，鼻子裏哼哼冒氣。


  他在耍小性子，不搭理田秀。


  田秀白了楊金寶一眼，拿著掃把又繼續掃地。


  掃到楊金寶腳底下時，楊金寶連腳都不抬。


  “抬腳！”田秀命令道。


  “不！”


  楊金寶的腳，又往地上踩的更結實了。


  “多大年紀了，還耍小孩子脾氣？”


  “我都這麽大年紀了，你還讓我入贅？我又不是沒有銀子，這上門女婿，我可做不來。”


  “誰讓你做上門女婿了？咱這不是守著孩子熱鬧點嗎？”


  “你的孩子，我熱鬧不起來！”


  “你咋這麽幼稚？你幾歲了？”


  “不管幾歲，我也不做上門女婿！”


  田秀不想理楊金寶了，她把掃把直接墩在了楊金寶的腳上。


  “抬不抬蹄子？不抬，我就當成髒東西一起掃走了。”


  楊金寶剛買的新鞋子，就這麽被弄髒了。


  他鼻子都氣歪了，幹脆把鞋子脫下來扔到一邊，自己蹭蹭兩下，就爬上了床。“還是在宮裏待過的女人，說話還這麽粗俗，什麽蹄子，這是腳，這是腳。”楊金寶說著，還把腳丫子抬起來，給田秀看了看。


  田秀就聽到楊金寶說她粗俗了。


  這會兒，眼淚直接撲簌簌地往下落。


  “以前喜歡人家，管人家叫‘秀兒’。


  現在，我都直接沒有名字了，還嫌棄我粗俗了……果然你們男人，得到了就不會珍惜了。


  楊金寶，你跟別的男人，也沒什麽兩樣。


  我算是看錯你了。


  田秀哭著哭著，地也不掃了。


  她把掃把往地上一扔，也坐到了椅子上，暗自委屈。


  楊金寶一下子就心疼了。


  他趕緊下床，穿好鞋子，又說了許多好話哄田秀。


  田秀心裏不生氣了，但是臉上還在端著，看著就是不想原諒楊金寶的樣子。


  楊金寶無奈，隻好自己拿起掃把，開始掃地。


  他一邊掃地，一邊偷偷看田秀。


  田秀覺得自己也太矯情了，在楊金寶向她看過來時，便忍不住又偷偷笑了。楊金寶知道，田秀這是消了氣了。


  他也跟田秀對著臉，笑了。


  他扔了掃把，過來把田秀，一把拉攏在懷裏。


  “不氣了，不氣了。咱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以後可不能生氣了。我聽你的就是，你說住哪裏，我就住哪裏。這樣總成了吧？”


  田秀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楊金寶向她妥協了，她反而又替楊金寶想了很多。


  “你說得也有道理。


  懷慶雖然接受了你，但是他畢竟不是你的親兒子。


  讓你貿然與我們母子在一起生活，是太為難你了。


  還是按你說的，就去你的宅子裏住吧。


  畢竟，我是嫁給你，自然就要去你那裏住。”


  兩人又站到對方的立場上，相互推讓了一番。


  雖然最終，也還沒有決定住哪裏，但是這種有吵吵鬧鬧煙火氣的感情，讓兩人原本懸空的心，更為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