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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鳳冠霞帔

  “娘,怎麽了?”翠兒將手中的碗塞到了若悠的懷裏後,跑到了那村婦身邊,急切的問道。


  婦人張了張嘴,卻又閉嘴環視了下四周,道:“進屋說。”


  語罷,便率先抬腿進了屋。


  翠兒也苦著臉跟了進去。


  “虎子哥哥,嬸嬸怎麽了?”若悠一邊塞肉一邊問。


  “是因為翠兒姐姐的事。”虎子聲音悶悶的,也有點不高興。


  “翠兒姐姐怎麽了?”若悠歪頭。


  “我們先進去看娘怎麽說吧。”他陽光帥氣的臉上染著抑鬱,抬步也走進了屋。


  若悠嚼動著鼓起的腮幫,無辜的大眼眨巴眨巴的,小巧激靈的腦袋此時有點犯迷糊,歪歪的疑惑著。


  “什麽?”一進屋就聽見了翠兒的驚呼聲,隨後她就抽抽泣泣的哭了起來:“咱家到那去找鳳冠霞帔,我去那找那麽好的嫁衣?”


  在這窮迫的小村落,在每個寒冬酷暑裏,若是能不挨餓不受凍,便要謝天謝地的喜極而泣了,更別說什麽絲綢華鍛,金釵玉鐲了,那可是見都不曾見過的高檔品啊;至於鳳冠霞帔這種華麗衣裳,她們是有的,不過是在夢裏。


  對於她們這些個窮苦的山裏人來說,能有一件大紅的馬夾,一塊大紅色的蓋頭,便就嫁了;一輛板車搭的轎,一個戴紅花的郎,便也就娶了,什麽鳳冠霞帔,什麽繡花紅袍,那些極其金貴的玩意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那牧家的婆子說了,沒有這些她便不許兒子娶你啊。”虎子娘坐在板凳上唉聲歎氣:“她是仗著她家牧頭在山下鎮裏當了個衙才,就自以為事了,連說好的親事都不想認了。”


  所謂的衙才,在一般的小鎮裏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才事,對於像他們這些山裏人來說的話,那就隻能拍腿驚呼一聲我的乖乖,那震驚程度不亞於看見金榜題名的狀元,甚是家門有幸,光宗耀祖了。


  “怎麽辦啊娘,爹爹和哥又進山狩獵去了,這幾天都回不來,我。。。我。。。”翠兒哭得一抽一抽的,委屈極了,若說這家裏能有個男人在,那也相當於有了主心骨,就算是沒什麽作用也可以壯壯膽,以示慰藉,可眼下唯一的男子卻是那不足十歲的弟弟虎子。


  翠兒生平以來第一次體驗到了孤兒寡母的淒苦,於是更加為山裏狩獵的父兄擔憂,同時也對若悠母女三人深感同情,一顆心也就變得七上八下亂糟糟的了。


  看著翠兒淚眼婆娑的可憐模樣,若悠忍不住好奇疼惜起來,她素來心腸軟,更別提這翠兒本身對她又是極好的。


  “虎子哥哥,木頭是誰啊?是樹上的那種木頭嗎?翠兒姐姐為什麽要嫁給木頭啊?”若悠悄悄的打了個飽嗝,壓低聲音問著身邊的虎子。


  這木頭甚是討厭,竟然惹得翠兒姐姐哭得那麽可憐,找到機會一定要拿柴刀將他劈了,拖回來給翠兒姐姐生火煮飯用。


  “不是那個木頭,是牧頭。”虎子糾正道。


  “這個木頭和那個木頭不都是木頭?”若悠不懂,木頭就是木頭,不管是幹木頭還是濕木頭,都阻止不了她將他劈來煮飯的決心,若是怕他太濕點不燃,大不了丟到日頭下麵曬一曬。


  不過說來奇怪,翠兒姐姐為什麽要嫁給一根木頭啊,若悠又是頭一歪,擰眉思索,小小的腦袋似乎有點不夠用。


  “。。。”


  虎子結舌,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是窮村子裏的傻小子,大字不識幾個;僅僅識得的幾個字還是若悠的姐姐萩兒教的,著實不知道該怎麽教她區分兩個木字。。。


  “我不嫁了。。。”若悠還在與虎子說話間,翠兒卻哭的伏在桌上。


  “別啊。”虎子娘急得跺了跺腳,走過去勸導道:“村裏人都知道了你和牧頭的婚約,你這要是不嫁,以後誰還敢要你啊?”


  “可是。。。可是。。。”翠兒還想說什麽,虎子娘卻打斷道:“我們去村頭找梅婆婆,她年輕時在外麵見過世麵,她肯定有辦法的。”


  說完不容她反抗,拖著就走,幾乎是腳下生風,急不可待。


  虎子見狀,也連忙拉著還在糾結人為什麽要嫁給木頭這個問題的若悠,緊緊的跟了上去。


  “我沒有辦法。”頭發花白的老者顫顫巍巍的撐著拐杖,坐在小板凳上,眯成一條線的眼睛想睜,睜不開。


  對著麵前急得帶哭腔的兩母女,她無奈搖頭:“其它有錢的地方,女兒家的嫁衣是她們從小就自己一針一線縫的,咱們這裏窮,沒有這習俗;有件紅衣就不錯了,若是有會女紅的秀娘,興許能在半月婚期內給你趕製一件出來,可是請秀娘那是很貴的啊。”


  “梅婆婆,我家雖然不及外麵的人家,卻也是這村裏的大戶,你看。。。我們家的那幾張獸皮能換些什麽?”虎子娘不無憂心的問道。


  那幾張獸皮雖然不是什麽罕見的猛獸皮,不過是一般的狼皮鹿皮罷了,可也是他們一家辛辛苦苦攢了好久的聘禮,原是準備將來為兩個兒子娶媳婦用,可眼下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不得不下血本了。


  “成親用的一些嫁妝倒是能置辦好,可請秀娘製嫁衣就有點難了。”梅婆婆依舊是眯著她那視線不清的眼,搖搖頭也很是無奈,卻突然一頓,伸手揉了揉那已老花成一條線的雙 眼,然後努力的瞠目瞪眼,枯瘦漆黑的老手,顫顫巍巍的指了指躲在角落裏塞著鹿肉的若悠道:“孩子,過來,過來叫婆婆看看。”


  若悠含在嘴裏的肉,是從虎子家一路抱過來的,她鼓鼓的腮幫在眾目睽睽之下頓了頓,實在不好意思咽下喉嚨裏的肉,於是伸著手中的碗對那梅婆婆含糊不清的問道:“婆婆也要吃肉嗎?”


  “婆婆老了,咬不動了。”老人笑著搖搖頭,伸手輕輕的拉過若悠,一雙枯瘦的老手在她身上抹抹索索的,隨後將一條線的眼睛微微瞪大道:“孩子,這身衣裳是誰幫你縫的啊?”


  細觀幾人,她們的身上差不多都是幾塊破布或是獸皮隨意的拚接而成,卻唯獨若悠身上的衣服是完完整整的妥妥帖帖的,雖然補丁頗多,卻縫的看好,不露痕跡,感覺比她們的舒坦清爽了太多;完全可以看出做衣服之人,手工是極巧,極精致的;比外麵的一些大戶人家的秀娘還要勝上幾分。


  “娘親啊。”若悠不明所以的答道。


  “虎子他娘。”梅婆婆又顫顫巍巍的收回了手,好似不過意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幾塊破布問道:“她娘就是前兩年搬進村來的那個夫人嗎?”


  虎子娘一愣,夫人?

  為何梅婆婆要用“夫人”來稱呼若悠的娘?

  要知道,她們這裏俗,都是東家婆子,西家婆子的叫,顯客套也不過稱聲嫂子,妹子;可從來沒稱誰是夫人的啊。


  “嗯。。。啊。”她有點反應不過來的答道。


  “那你算是找錯人了,你該去找那位夫人才對;看這手工,絕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啊。”梅婆婆又用手梳了梳自己滿頭枯幹的白發,生怕在若悠這大戶人家的小姐麵前失了禮儀。


  聽了老人家的話,又看她正正經經的端正模樣,虎子她娘立馬反應了過來,不由得心下大喜。


  “誒誒,這就去。”她欣喜殷勤的拉著若悠道:“若悠啊,嬸嬸送你回家吧。”


  因為心情激動,她手上不自覺的用了幾分力。


  “嗯。。。”若悠的小手被她緊拽著,有點疼,卻明白那人是因為太過激動,並不是有意而為,所以也不抱怨什麽,乖乖的被她拉著走。


  就這樣,一般人馬又浩浩蕩蕩的衝若悠家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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