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暴君(三)(亓殷:愛我,你怕了嗎?...)
剔透玲瓏的白玉屏風上,芍藥團簇,湊近了彷彿都能嗅到上頭令人迷醉的花香。屏風之後,薄如蟬翼的粉黃紗帳,重重疊疊,點綴在紗帳之間的卻是盞盞晶瑩小巧的蓮花狀琉璃宮燈。
紗帳之下則是一方鋪滿了漢白玉的湯池,紫銅的鶴嘴落地燈立在浴池四角,水流聲細細潺潺,池面白霧繚繞,薄薄的水氣中可見一女子窈窕的身形影影綽綽,瑩亮的水珠兒順著她好似藕一般白膩的手臂滑下……
即使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僅憑這身冰肌雪骨也知這定是個絕色……個屁!
虞嬌肅著一張小臉,看著兩側不停往下撒著各色花瓣的綠衣宮女們,望著她們那一張張在現代,最多只能上初中的小嫩臉,她只感覺自己的良心飽受譴責。
她堂堂一個社會主義接班人,入黨積極分子怎麼就能一朝墮落成現在這個樣子?
可為什麼……
她好喜歡這種「墮落」!
若不是還有外人在,恐怕她早就在這個像是有半個健身房游泳池一般大的溫泉池裡撲騰個來回了。
瞧瞧這咕嚕嚕的泉水多溫暖,瞧瞧這玉質地多好,瞧瞧這些花瓣有多香氣撲鼻,她簡直愛死了這樣的奢華享受!
愛死了愛死了愛死了!
幾乎同時,換了另一身衣裳的亓殷,在貼身宦官趙佑的陪同下,還未靠近這砌了溫泉池的披香殿,老遠就「聽見」緊閉殿門的宮殿中傳來一陣杠鈴一般的笑聲來。
當即腳步微頓,嘴角輕翹。
直到趙佑不解的視線試探性地投來,男子這才再次邁起腳。
制止了候在殿門前的綠衣宮女們瑟瑟發抖的請安,只一抬眼,宦官趙佑便立即心領神會地招手讓身後的兩名宦者上前捂住這兩位驚恐不安的宮女們的嘴巴,悄無聲息地帶了下去。
隨後他便看著自家陛下卻並沒有推開殿門走進去,而是就這麼停在了朱漆宮門前不動了。
這使得恭敬候在一旁的趙佑不由一訝,心中對這位南楚名將虞不虜之女的重視又往上提了提。
迄今為止,他還從未見過這位除了戰場上,平日里活得像是沒有一絲人味兒的陛下對哪個女子這般另眼相看過。
難得在心裡一個衝動地想完這些話,趙佑便警惕地心中一凜,緊盯著檐下的一叢秋海棠,再不敢亂想一分。
一主一仆就這麼靜靜地立在了宮門之前。
而此時,披香殿中的虞嬌一開始的開心興奮過後,來自反派大佬的焦慮才一點一點地爬上她的心口。
女子嘴角往下一耷拉,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後溫熱的漢白玉壁上打起轉兒來。
怎麼辦呀?難道真的要侍寢?
一想到洗白白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虞嬌就心慌氣短,胸口發悶,手腳哆嗦,渾身上下就沒一處舒坦的。
她不懂,好好的劇情怎麼就發展成現在這副模樣了呢?
說好的反派對女主一眼相中,從此痴心不改,後宮三千就寵她就寵她,誰勸都不好使呢!
難不成是她穿越帶來的變化?
可這變化卻要她跟……
腦中回想起反派暴君亓殷那戳心又勾人的小模樣,也……也不是不行。
虞嬌老臉一紅。
更何況……
虞嬌低頭看了看,自信心一瞬間無比膨脹,她現在的資本可比在現代要雄厚多了。
想到她青春期發育時,她媽為了不叫她那什麼太大而被人嘲笑所進行的慘無人道的手段,現在回想起來,虞嬌都覺得一把辛酸淚。
只能說她爸媽為了不讓她墮落,實在是做了太多的努力。
是的,她如今這具身體和她在現代的幾乎一模一樣,只除了臉色白點,模樣嫩點,然後某個部位大點。
天曉得女配一個從小到大的病秧子到底是怎麼發育的,難道有什麼宮廷秘方?
不嫉妒,她一點也不嫉妒!
虞嬌捏了捏小拳頭。
哎呀,還是不行!不行不行!她不能……
什麼?怕了?
她才不怕的好嗎?
別看她好像母胎solo了這麼多年,連個雄性的手都沒碰過,正兒八經的跟異性接觸還要追溯到幼兒園時期,但其實她可懂了好嗎?
畢竟在宿舍里她也稱得上是「博覽群書」了,什麼粗細有如嬰兒手臂,什麼腦中白光一閃她都懂得不能再懂了可以嗎?
她會怕?
她會怕……
她會……
她……
她怕。
嚶嚶嚶。
她怕!
虞嬌閉上眼,扁了扁嘴。
她怕疼。
都說那種事可疼了,還會流血,更別說還有可能懷崽崽,她現在這具身體還小,真懷了不得難產,就算不難產,古代又沒什麼無痛,剖腹產什麼的,她現在身體又不好!
虞嬌真的覺得自己前途一片黯淡,心情更是一下子就灰暗了起來,連這奢華的享受都叫她提不起興趣了。
聽到這裡,此時殿門外的亓殷的眉頭也微不可見地輕皺了下,下一秒卻忽然聽到——
唉,都怪我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才會叫反派大佬只看了我一眼就為我如此神魂顛倒!
聞言,亓殷的嘴角當即不受控制地微抽了抽。
「陛下……」
便是這時,趙佑小心翼翼的稟告聲在他的耳旁響起。
亓殷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單膝跪在院子外的黑衣墨衛。
幾步走到來人面前,亓殷就從這人口中得到了個消息。
前南楚九皇子聞人無忌從他們手中逃脫了。
「……屬下無能,懇請陛下責罰。」
聞言,亓殷沒說責罰也沒說不責罰,只又問道,「知道往哪個方向逃了嗎?」
「應是冀州的方向。」
「冀州?東遼李昶的地方?」
亓殷的眸子微眯了眯,垂在身側的手指也跟著輕摩挲了下。
「傳令下去,明日大軍往冀州進發。」
「是!」
「今晚……南楚的那些士族,只要查到罪名,就按照孤訂下的刑律,一個也不要放過,孤要親眼看著他們,行刑。」
男人的嘴角揚起一抹肅殺血腥的弧度。
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與此同時,仍然泡在湯池裡的虞嬌想完那些有的沒的,也不由得開始在心裡梳理起這位自己即將要小心應付的反派男二亓殷的出身過往來。
其實說慘的話,這一位其實也蠻慘的。
母親是被北疆的一個巴掌大的小國進獻上來的公主,聽聞天生異香,容貌那更是世間罕有的美麗。
當時獻給北秦的老皇帝后,老皇帝還沒來得及寵幸,卻不想被酒醉的太子意外先佔有了。
這裡頭的各種算計齟齬後世人恐怕早就猜測不到了。
有說就是太子自己色迷心竅的,也有說是其他與太子爭搶皇位的皇子們的刻意算計。
種種猜測暫且不提,漂亮的異國公主卻在這個時候懷孕了。
其實一般像這種進獻上來的異國公主,後宮裡頭都會早早給她灌下絕嗣湯藥,誰知道這一位就被忘了呢!
偏偏當時的太子膝下無子,不曉得什麼情況,他東宮裡的女人也不少,可就是沒有一個懷上的,還因此連太子的位置都有些坐不穩了。
現在卻有人懷上了,雖說是自己的庶母,可肚子里懷的是他的孩子啊!
而老皇帝呢,也是真心看好他的太子,當即隨便做了個局,讓當時在宮裡還是個美人份位的異國公主「死」了,然後又命人將已經「死」了的懷孕的公主送去了太子東宮。
這個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亓殷就是在這樣不尷不尬的情形下出生的。
就像是現代一些自己生不出來的夫妻們會迷信地從孤兒院里抱回來一個孩子用來帶子一樣,亓殷也起到了這樣奇特的作用。
他才剛出生半年,太子東宮前前後後包括太子妃在內竟然足足有了四人懷孕,還都安安穩穩地生了下來。
這麼一來,亓殷這個僅有一個孱弱美麗的異國公主母親的長子,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人的眼中刺肉中釘。
只不過古時候的人大多迷信。
曉得這種帶子的孩子不能輕易死了,否則就連因他生下來的孩子也會折壽。
可不能死,還不能折磨嗎?
更何況當時亓殷的太子爹也覺得他的血脈卑賤,又是異於常人的異色瞳,可不就是個妖孽嗎?就任由東宮眾人欺凌。
母子倆就這麼在東宮裡頭任人欺辱了七年,根據後世記載,母子倆當時都快要將他倆居住的院子里的草都啃光了,餓了吃地里的蟲子,渴了喝屋檐上滴下的水。
因為缺乏營養,亓殷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整個人都像個小蘿蔔頭似的,腦袋奇大,四肢則瘦成皮包骨頭。
這樣過了七年,母子倆一成不變的生活才起了變化。
彼時南楚強大,北秦不敵,需要送一位質子往楚。
這不,被人遺忘了很久的亓殷終於被太子妃等人從犄角旮旯里扒拉了出來。
天曉得當時被人領去見自己親生父親的亓殷還天真地以為自己和母親的好日子終於來臨了。
誰也不知道那個無月也無星的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史書也沒記載。
那一夜過後,亓殷獨自被人押送去到南楚,而母子倆住了整整七年的荒蕪院子里則多了一座小小的墳塋,墳頭種了一株曾經的北疆小國隨處可見的月見花。
一個異色瞳的北秦質子來到南楚后,不用想也知道會面臨怎樣的欺壓與屈辱。在南楚一待就待到一亓殷十四歲,北秦崛起后,他才有了回去的資格。
之後又是一個七年,北秦大換血,亓殷登基。
聽聞他登基的那一日,北秦帝都大街青石板上的血漬叫人刷洗了整整七天七夜都沒洗凈。
自此拉開了一代暴君亓殷的血腥又傳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