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敗類(二十四)(喬橋:生死不離。...)
自山門前傳來的打鬥之聲, 即使是隔了好幾重院子,喬橋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望著忽然出現在她面前的薛語兒、葉欽雲等人,在裴一的護持下, 肅著一張臉的喬橋, 警惕地捏著袖中的清風散, 預備這些人一攻上來,便立刻不管不顧地撒出去, 葯倒一個是一個。
可能是看出喬橋眼中的戒備,自問與她關係還算親近的薛語兒第一時間站了出來,徑直望向喬橋,和善地笑了下,「喬姑娘, 今日我們出現在你面前, 完全不抱有任何的惡意, 只是想要勸誡一番……」
「勸誡?」
喬橋也跟著笑了笑,眼神卻沒有絲毫緩和的意思,「你們怎麼上到這兒來的……哈, 我真是問了個蠢問題, 這辟日教本就是柳隨風的地盤,他知道一兩條密道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你說的沒錯,我們是依照柳大哥給我們的密道,才上了辟日山……」
「呵呵。」
薛語兒的話還沒說完, 喬橋就十分不給面子地嬌笑了聲, 「柳大哥……叫得好生親熱啊, 讓我想想, 你口中的柳大哥是那個隱姓埋名跟你談情說愛的,然後還被薛姑娘你一劍戳下懸崖的柳隨風嗎?怎麼?都發展到互毆的地步了, 你們兩個還在一起呢?還真是大肚能容呢!」
知道這幫人來者不善,喬橋也沒什麼好臉色,來人身上哪裡痛就專門往哪裡戳。
「喬姑娘你……」
對柳大哥先前的傷害是她心中永遠的痛,還未癒合的「傷口」被喬橋這麼死命一戳,即便好脾氣如薛語兒,也不由得有些惱怒起來。
「喬姑娘……」
這回出聲的是立於人群之後的葉欽雲。
男子看過來的頗有些複雜,「在下想問,前段時日……我遇見的吳菲菲吳姑娘是不是你?」
似葉欽雲這般的聰明人,能瞞得過他一時,也瞞不過他一世。
只是喬橋憑什麼要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她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一個追求者罷了,她長得漂亮,從小到大,追求者海了去了,真要顧及每個人的心情,喬橋的日子也不用過了。
「什麼五姑娘六姑娘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喬橋就是不承認。
「薛師妹,葉師弟,跟這種自甘墮落之人有什麼好說的,我們只要按照計劃將她帶走就是了……據說那魔頭裴衍之與她感情頗深,有這樣的一個人質在手,就不信那魔頭不束手就擒!」
人群中的一個藍衣男人剛說完這樣的話就直奔喬橋而來。
「找死!」
裴一眼神一厲,驀地抽出隨身的重劍,一劍就將那人格擋開來。
不比裴二在江湖上還混出了個玄武劍的稱號,從未在江湖上闖蕩過的裴一,並不被多少人江湖人熟知。
可此時一交上手,這些人才明了大魔頭裴衍之為何派此人來看護喬橋。
這人走的是大開大合的武功路子,他們一個兩個手持輕劍,還沒跟他打上兩回合,佩劍就卷刃了,這還怎麼打!
可能是怕他們的拚鬥波及到一旁的喬橋,且戰且進的裴一硬生生逼迫著這些人將戰場往外挪去。
不過片刻,喬橋的面前就只剩下從頭至尾都沒有動手的薛語兒與葉欽雲兩人。
見喬橋的右手一直放在她左側的袖口當中,就知道硬要將這人帶走是行不通的薛語兒,略略有些焦躁地在心中暗嘆了一聲,再次苦口婆心地開了口,「喬姑娘,我從未生過害你之心,今日出現在這裡,完全是想要告訴你,你被騙了,裴衍之根本就不是想象當中的那樣!什麼光風霽月,磊落坦蕩的如月公子,根本不是!」
「他裴衍之就是這個世上最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之人。若不是他,這個江湖根本不會這般動蕩不安,不會因為藏寶圖死了那麼多人,也不會因為辟日教之戰枉送了那麼多無辜的性命……」
「我的小師妹今年不過十五,她還那麼小,一直想要去長安城看看,都沒去成,就死在了喬姑娘你現在踩的這片土地上,鮮血甚至染紅了路旁的白花,喬姑娘你真的忍心看見更多似我小師妹那樣的孩子,還在含苞待放的年紀就已凋零嗎?」
說到動情處,薛語兒的眼眶瞬間紅了一片,含淚朝喬橋看來。
那架勢彷彿喬橋是害死她小師妹的罪魁禍首似的。
真是玩得一手好道德綁架!
喬橋與她對視半響,忽的開口詢問道,「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的小師妹應該是被辟日教里的人殺的吧?這番話你怎麼不去跟柳隨風說去,畢竟如果當初八大派一攻上辟日山,他就領著辟日教上上下下繳械投降,說不定你的小師妹,還有那麼多無辜的性命都不用死呢!」
「喬姑娘你為何胡攪蠻纏?與辟日教一戰,難道不是裴衍之那個小人一手策劃,否則……」
「哈哈哈……」
一個沒忍住喬橋就笑出了聲來。
「你何故發笑?」
「沒,沒什麼,我只是想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用我們老家的話來形容是什麼,脫粉回踩!偶像塌房了,你回踩我還沒覺得什麼,可裴衍之的房子塌的也沒那麼厲害吧?」
「誠然辟日教一戰有他的算計,但辟日教中人是何等模樣,我不知道,薛姑娘也不清楚嗎?那幾乎各個都是滿手血腥之輩,一言不合屠人滿門之事,他們做的難道少了嗎?甚至武林大會召開之前,他們仍在柳隨風的調動下,對武林正道進行埋伏,有好幾個小門派不就是這樣被他們殺人滅口了嗎?」
「這樣的辟日教,即使沒有裴衍之,與正道有一場大戰也是不可避免的。更何況大戰之前,若不是裴衍之幫八大派的人提前殺了五行聖人這幾個窮凶極惡之輩,否則你的小師妹們恐怕還要死的更多……」
「最關鍵的是,滅了辟日教之後,薛姑娘所在的水月派包括葉公子所在的紫雲山可是瓜分勢力最大,搶到的秘籍也最多的兩大派。而裴衍勞心勞力,流血流汗,卻是連辟日教一針一線都沒拿,怎麼現在這麼流行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嗎?」
喬橋面露譏諷之色。
「再說那藏寶圖,裴衍之沒有騙人哦,他確實設立了一個藏寶圖,那兒放滿了各門各派的武功秘籍,包括他的殘陽照雪,學會了那些武功,本就有機會天下第一,破碎虛空!」
喬橋一本正經道。
這個消息是她親口跟裴衍之證實的,不過世人多是庸俗之輩,其他不說,光一本殘陽照雪,九成九的人恐怕連入門都入不了。
這就與人無尤了。
「什麼!」
薛語兒失聲叫道,可很快她察覺到自己失態了,趕緊穩定好自己的情緒,再度朝喬橋看來,「這兩件事不提,那囚禁武林巨擘呢?那些前輩們一個個被困在暗無天日的牢籠里,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裴衍之何其殘忍?」
「什麼武林巨擘?被囚禁的人里,玄心宗的戒色長老,看著德高望重,實則跟江湖上出了名的採花大盜周裘乃是結拜兄弟,私底下侵害的良家婦女多了去了,你們水月派的清心師太,因為早年被夫君拋棄,剃度出家之前,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喜歡偷盜孩童的惡人扈姥姥……」
「怎麼這些罪惡滔天的惡人只需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做了九十九件好事的裴衍之只行差踏錯一步,就遭千夫所指?呵,都是千年的狐狸,擱這跟我玩什麼聊齋呢?裴衍之錯就錯在他武功太高,天分太高,引來了整個江湖的嫉妒,這個江湖啊,真是爛透了,就連冰清玉潔如薛姑娘你,手上不也沾了許多辟日教中人的鮮血呢……」
「說不準人家才是加入黑社……咳咳,加入辟日教的第一天,連只雞都沒殺過就被你給宰了呢,人家家裡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就這麼冤死在你的劍下,這麼一想,薛姑娘你還真是罪孽深重呢!」
喬橋不由得感嘆道。
「你簡直……簡直胡攪蠻纏!」
薛語兒從未想過,嘴炮如她,有朝一日,也能遇到一個比她還不講道理的姑娘。
幾番交談下來,她也知道光憑一張嘴是說服不了喬橋。
「既如此,喬姑娘就休怪我無禮了……」
說不過人,薛語兒徑直拔出了自己隨身的佩劍,意圖按照計劃強行帶走喬橋。
她一直都知道喬橋的武功不行,她並沒有趁人之危的意思,只是事急從權,即使喬姑娘怪罪於她,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這般想著,薛語兒的腳尖在青石板的地面上輕盈一點,整個人便直衝喬橋而來。
看著對方那來勢洶洶的架勢,喬橋將袖中的藥粉捏得更緊了,心卻在這一瞬間徹底沉穩下來,迅速計算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好在最好的時機灑出藥粉去。
薛語兒近了,近了……
就在她的長劍快要架到喬橋的脖頸之上,變故突生。
兩人一側橫出來的一柄長劍直接格開了薛語兒的佩劍。
猝不及防下,薛語兒一個翻身便往後一連退了好幾步,被震得發麻的掌心,差點連劍都沒握住。
好容易站穩了腳步,薛語兒下意識抬頭往前看去,卻發現那立在喬橋前方兩三米遠位置的人不是葉欽雲還能是誰。
「葉師兄,你為何……」
「既然她不願與你我二人離開,又何必強人所難,而且在下以為,吳……喬姑娘的話未必沒有道……」
餘下的話葉欽雲還未說完,一側的圍牆就忽的傳來一聲驚天巨響來。
緊接著院中對峙的三人便看見七八個兩鬢都白了的所謂武林巨擘,後背齊齊撞開了院子的圍牆,橫七豎八地躺在亂石堆里,嘔出一灘灘鮮血來。
有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有的則完全昏迷過去,生死不知。
「清心師叔!」
一下子從人群當中認出自己師門長輩的薛語兒就是一聲驚呼,隨後竟是連喬橋都顧不上了,就要往亂石堆中衝去。
才剛跑了沒兩步,只聽一陣刀劍相擊的聲音傳來,薛語兒仰頭看去,便驚恐地發現半空之中的柳隨風藏青色的衣服上,到處都是鮮紅的血,右臂軟綿綿的,看上去就像是被什麼人硬生生折斷了似的……
情郎這副慘狀,叫猛地停住腳步的薛語兒難以置信地掩住唇,「柳……」
呼喚之聲還未從她的口中發出,半空中看上去毫無招架之力的柳隨風就已經凄凄慘慘地被人一掌拍下,摔到地上之後,甚至直接撞裂了院中的青石磚。
渾身劇烈顫抖的男子,哇的一聲,偏頭就吐出一口夾雜著血塊的鮮血來。
薛語兒見狀,飛一般到達他的身旁,抱起他的上半身,還未來得及幫柳隨風擦去嘴角的血跡,便感覺一道陰影出現在她身側。
薛語兒猛地轉頭看去,卻見悄無聲息立在她與重傷的柳隨風身側,一襲黑衣的男子不是裴衍之還能是誰。
只見他向來扎得一絲不苟的黑髮,此時早已散落開來,右手不住有鮮血往下落著,臉頰之上,不曉得濺了誰的血,仍未乾涸,唇縫裡也滲著血,襯得他本就蒼白的唇愈發的白了。眉心那看著悲天憫人的硃砂痣卻紅得近似妖異,與硃砂痣一般紅的還有男子原先漆黑如墨的眸子……
乍一對上那惑人的紅,便叫薛語兒的心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這分明……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徵兆!
薛語兒恐懼地想著。
懷中的柳隨風已經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可入了魔的裴衍之瞧著卻絲毫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正一步一步地往他們這邊靠近。
「喬橋!」
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薛語兒忽的大喊了聲喬橋的名字。
便是這一聲,叫裴衍之的腳步忽的停了下來,也讓喬橋迅速回過神來。
緊接著,她就聽見薛語兒轉頭紅著眼眶跟她喊道,「你還在執迷不悟嗎?裴衍之的真面目你還沒看清嗎?你看看今天因為他死了多少人,你還不清醒嗎?喬姑娘,走火入魔的大魔頭能有什麼理智可言嗎?你今天在一旁坐視他人的死亡,焉知下一個死在這六親不認的魔頭手下的人,不是你……呃!」
薛語兒剩下的話還未說完,脖頸就立刻被一隻沾滿了鮮血的大手直接扼住,整個人就這麼被手的主人懸空提了起來。
「語兒……」
柳隨風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只可惜他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也沒法站起身來。
不一會兒,薛語兒的臉就已經漲得跟豬肝一般紅,想來不消片刻,她就能香消玉殞了去。
見狀,喬橋幾乎是下意識地看了眼頭頂的天空,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其他,剛剛還晴空萬里的天,此時竟有些陰沉起來。
誰知道在這樣的小說世界里殺了男女主,裴衍之會遭到什麼樣的天譴,根本不敢拿裴衍之性命打賭的喬橋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見――
「放開薛姑娘!」
葉欽雲。
只可惜這人提著劍衝上去,甚至連裴衍之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他一衣袖揮得倒飛出去。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陰,薛語兒的臉色也從豬肝色往青紫的方向轉變,儼然出氣多進氣少了,喬橋再也等不下下去了,三兩步就衝到了裴衍之的面前。
在裴衍之手指下意識發力捏斷女主的喉骨之時――
「裴衍之不要……」
喬橋伸手按在了裴衍之的手背上。
眼眸赤紅的男子微一偏頭就與喬橋對視到了一起,卻見喬橋堅定地沖他搖了搖頭,「不要……」
搖完之後,她一點一點地掰開了裴衍之捏著薛語兒喉嚨的手指,伸出自己的手指與他鮮血淋漓的手指一根根交錯,任由薛語兒跟條死魚一般落到了地上。
喬橋踮腳就在裴衍之冰涼的唇角吻了一記,笑道,「辟日教這邊反正我也呆不慣,現在又弄得到處都是血,我們以後不住這兒了好不好?我們回家!」
喬橋笑眯眯地這麼說道。
說完話,她跟牽著個乖巧的大狼狗似的,牽著徒然乖巧下來的裴衍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她之所以要阻止裴衍之殺薛語兒,一方面自然是因為擔心男女主角是這個世界的中心,一旦殺了,裴衍之那邊會受到什麼傷害,另一方面,別人看不出來,她還看不出來嗎,此時的裴衍之分明已是強弩之末,再加上他先前跟她說過的,他這種狀態所能持續的時間,喬橋算了算,分明早就已經到了……
否則剛剛他不會殺一個薛語兒還需要墨跡那麼久,裴衍之分明沒多少力氣了,體內的淬體之毒也快要壓制不住了,再不趕緊離開,他是真的要將命交代在這裡了!
心中這般想著,色厲內荏的喬橋拉著裴衍之走得更快了。
才剛要跨過院門,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
「等等!」
柳隨風的聲音。
喬橋心中一凜,卻將裴衍之的手抓得更緊了。
「你的,武功……你是孟決?」
柳隨風的聲音里充滿了驚疑不定。
喬橋感受到身旁的裴衍之腳步微頓,眼睫頓時垂了下來。
孟決,玄劍山莊的孟決,是裴衍之以前的身份。
她記得很清楚,劇情當中,直到裴衍之戰敗墜崖,柳隨風也沒認出他的身份來,為什麼……
「無霜劍法,你是孟決對不對?」
柳隨風的聲音一下子急切了起來。
「當年玄劍山莊覆滅之後,無霜劍法也跟著絕跡江湖了,除了早已離開人世的孟劍鋒孟叔叔,就只有你會,所以你就是孟決,對嗎?咳咳咳……」
因為話說得太急,嗓子里嗆了風的柳隨風一聲聲地咳嗽了起來。
直至這時,裴衍之的腳步才又動了起來,與他牽著手的喬橋也跟著一起往前走去。
兩人走出去將近二十米,身後柳隨風的聲音才再次響了起來,「我知道你是來找我,找辟日教報仇來了,玄劍山莊沒了,可如今辟日教也亡了,僅留下你我二人仍活在這世上,何不讓一切恩恩怨怨由你我二人中止……」
「所以一月之後,麓山之巔,決戰之時,我等你,這一戰不論勝負生死,你我二人之間的仇怨都一筆勾銷,哥哥……」
柳隨風一字一頓道。
可他的話卻沒叫裴衍之的腳步停住一瞬,不過片刻,他與喬橋的聲音就徹底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
不過半月的時間,辟日山那堪稱慘烈的一戰,已經傳揚的整個江湖都知曉了。
跟其一併傳開的還有裴衍之是原玄劍山莊少莊主孟決的消息。
僅這一點就足夠全江湖驚訝的了。
難怪裴衍之那般處心積慮地算計辟日教與柳隨風,難怪他滅了那七絕門滿門,難怪攻下辟日教之後,他什麼都不要,只要一個空殼子辟日教……
這樣一來,裴衍之的所有看似反社會的行為好似一下子就合理化了起來。
那這麼說,裴衍之與柳隨風豈不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不比滿手血腥的辟日教,當年的玄劍山莊可沒作下這麼多惡事,孟家兩百零七口離世之後,他們七大派行事確實有些對不住人家……
再加上,他們也知道被裴衍之囚禁的所謂武林巨擘骨子裡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難得的,七大派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最後由紫雲山帶頭,主動宣布不再追究裴衍之的責任,麓山之巔裴衍之與柳隨風的比斗結束之後,不論結果如何,他們都不會再尋裴衍之的麻煩,就依照柳隨風的話,這一戰不論生死勝負,所有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
緊接著水月派、玄心宗等其他六大派也跟著一起響應了紫雲山的宣告。
整個江湖,突然安靜了下來。
這一日,可能是進入十二月份的關係,靜謐的山林里,一場大雪簌簌地落著。
蹲在懸崖的山洞口,喬橋正靠在裴衍之的懷中,望著外頭的鵝毛大雪。
誰料,這樣冷的天氣,也有鴿子在外飛著,徑直飛到裴衍之的掌中,咕咕地叫著。
裴衍之取下了鴿子腳旁的傳書,任由喬橋取來玉米粒喂著它。
待裴衍之看完了手中的飛鴿傳書,這才緩緩解釋道,「裴一如今已經安全地回到了無定山莊,因為之前受了點輕傷,才耽誤到現在才給我們傳信,現在身體已無大礙了!」
聞言,喬橋連忙抬頭,笑道,「那就好,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了!」
說完,她將手中的玉米粒全撒在了地上,任由鴿子一顆一顆地啄著,自己卻又坐回到裴衍之的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了下來。
陡峭的峭壁岩洞,洞外是漫天的飛雪,感覺自己跟裴衍之就像是雪天里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兩隻小獸,偌大的天地,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忽然的,喬橋的心頭就湧出一股說不出的滿足之感來。
她下意識伸手接住了飄進洞中的雪花,嘴角歡喜地翹起。
看著這樣的喬橋,裴衍之下意識回想起這半月來的生活來。
幾乎一離了辟日山,他的淬體之毒就壓制不住地爆發了,之後整整三天的時間,喬橋守著他在一個破落的農家小院里,哪兒也沒去,明明什麼都不會的姑娘,三天內也學會了燒水煮飯熬粥燉湯,每天夜裡都抱著他一起入眠……
後來他的身體一好,兩人就轉移到了這山洞裡來了。
兩人每日就只是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偶爾一起下下棋,看看書。
他知道喬橋其實一直想要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她很開心也很容易滿足,彷彿只要待在他的身旁,就能一直這麼快樂下去。
這叫他不由得想要將喬橋的這股子快樂一直延續下去,「喬橋……」
「嗯?」
喬橋轉頭,便直接撞入到裴衍之漆黑的眸子裡頭去了。
「你喜歡這樣的日子嗎?」
「喜歡啊!」
喬橋笑道。
「你若是願意,我們可以一直這麼過下去……」
他可以不,報仇,不去想那些恩恩怨怨,不去在意以前所遭受的種種不堪與苦痛,跟喬橋就這麼一直安安穩穩地過下去,其實也挺好,不是嗎?
「半月之後,麓山之巔我可以……」
裴衍之的話還沒說完,喬橋就忽的伸手一把按住了他的嘴巴,表情是裴衍之從未見過的認真。
「不要!」
「我說不要,裴衍之你聽到了嗎?我不要你為了我不去比這個武……」
誠然她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幸福快樂地跟自己過完這一輩子,可是她不要他帶著心結就這麼過完這一輩子……
就像裴衍之願意為了她想要放棄這場比斗一樣,喬橋也希望他能好好地比完這個武,解開這影響他半生的死結,然後徹徹底底地跟他的過去告別,跟她開開心心地過他們的下半生!
「裴衍之,真的沒關係,不就一場比斗嗎?贏了,我們留下一場獨屬於無定莊主的神話后,瀟瀟洒灑地退隱江湖。輸了,我們就去浪跡天涯,去到海的另一邊,重新開始,你這麼高的武功,保住命應該可以的對吧?」
喬橋笑眯眯地說道。
卻在對上裴衍之深邃眼眸時,喬橋笑意一頓。
不知道是氣氛太好,還是喬橋蓄謀已久。
心頭一下又一下的跳動,促使她仰頭就含了下裴衍之的嘴角,含完之後,卻並沒有回歸原位,而是伸手攥著男子的衣襟繼續親吻起他來……
不過片刻,裴衍之的呼吸就急促了起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捧住了喬橋的臉,注視著臉頰漫上一片緋紅的女子,眼眸黑的好似最深的夜,聲音嘶啞動聽,「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知道……」
喬橋含糊不清道。
「我們還沒成親……不可以……」
「這個簡單!」
喬橋眼珠一轉,就有了辦法,從裴衍之溫熱的懷中站起身來,拉著身旁的男子就讓他跟她一起跪下。
看著洞外的飛雪,喬橋舉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中間的三根手指頭,作發誓狀,「天地為證,日月為鑒,白雪為媒,今日我喬橋自願與裴衍之結為夫妻,從此……」
說到這兒,喬橋忽的看向一旁仍在發怔的裴衍之,催促道,「跟我一起說啊!」
聞言,裴衍之也緩緩舉起自己的右手,跟著喬橋一起說了起來,「天地為證,日月為鑒,白雪為媒,今日我裴衍之自願與喬橋結為夫妻,從此……」
「……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同甘共苦,生死不離。」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著這世間最真誠的誓言。
剛說完,裴衍之的手就撫上了喬橋光潔的臉龐,像是觸碰著這世上最珍貴易碎之物。
一開始他的親吻還只是蜻蜓點水般的試探,可很快就狂風驟雨,與此同時,洞外的暴風雪愈發大了,洞外不遠處的一朵粉白的小花都被來勢洶洶的雪給砸開了粉白的花瓣,露出裡頭顫巍巍的花蕊來……
風雪聲太大,大到連喬橋喉間溢出的嗚咽聲也被遮蓋了過去,僅剩下偶爾兩聲帶著哭腔的破碎呼喚。
「裴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