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 纏心
憐兒本來是溫潤可人的，可是不知為何，這一路上他總覺得憐兒似乎不太情願。至於原因，他是想不明白了，或許到了妖界，才能知道其中原有。
過了這一夜，他們就要離開修羅界了，對於這裏傾顏無甚留念，自也不覺得如何難以割舍。於她而言，身在何處皆是一樣的，她並沒有對什麽地方有特別的情感。
即便是那生存了許多年麽現代社會，傾顏也是回不去就罷了。
對於這她不熟悉，甚至有些厭惡的地方，傾顏就更沒有什麽理由覺得無法割舍。倒是無念，他本就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可在離開之前竟然是失眠了。
雖然大家都沒有點破，可彼此都很清楚，這次離開修羅界，他們便是永別。不知為何，無念總覺得傾顏離開之後，便不會在和他一起回來了。
往事若是再一次煙消雲散，無念不知該如何承受。
當初父帝替他取名“無念”，卻也是希望他能夠心思澄澈，不被過多世俗所束縛。可他終究還是負了此意，對慕兒那麽世俗，親手毀了一切之後這許多年來又念念不忘。
他的名字裏，也隻有這個念字輩斷章取義了。心心念念了一個人幾萬年，卻是因為自己的過錯。
無念無念，這有了念想的他，還是那個修羅界強大的修羅帝君，卻也已經不是最初的自己了。
對那人的思念愛慕在他離開之後到了極致，隻可惜他已經沒辦法知道了。如今就算是知道了，那些細微末節也留不住她離去的步伐。
一說離開修羅界，她的臉上總是出少有的溫柔，即便片刻，卻已經讓無念萬劫不複。
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即便人還能找回來，那樣貌還是那般出塵，也已經晚了。求而不得，求而既得，無念如今可是深切的體會了一把。
沒有千寒徹月在身邊，傾顏總是睡不好的。
今夜，亦是如此。
那是夢見的事，她明明知道前因後果，卻無法阻止，甚至還必須眼睜睜的看著。
從萬骨枯的天罰，到五歲時候被那個女人推下橋做替死鬼。這畫麵一觸而就，傾顏卻不覺得有多違和。
而這期間的其他記憶，卻是空白一片的。
天罰之刑，何嚐不是一種背叛呢。不過她卻還能心思澄澈的接受，甚至至始至終沒有一言半語的怨恨，好似在過分一些，都沒關係的。
畫麵一轉，到了現代，然後是遇到千寒徹月，之後的事一幕幕出現在她腦海之中。無奈傾顏無法動彈，若非知曉此刻她陽壽未盡，她怕是要以為這事彌留之際的征兆。
聽說人要死之前，這一生的事情便會像電影一樣一一浮現眼前，好的壞的，愛的恨的，一個都不會少。
最後時光停留在她小時候，在她遇到莫無心之後的，他教授她法術之時說過的話。盡管小傾顏知道那什麽都是騙人的，可師父卻是那麽對她說的，“小顏，以後可別戴麵具呢，如果帶麵具的話，被誰看到了可是要嫁給他的。”
一直以為傾顏都不以為然，在現在根本就不用戴麵具，因為她基本不會出門。偶爾一兩次飛越天空，也是為了給莫無心收拾爛攤子。
可她卻是記得莫無心要她無論如何都要遵守的話，盡管不是很理解，她還真是記住了的。
一聲平地驚雷，將傾顏驚醒。她慢慢坐起來，不管看了幾次還是沒辦法熟悉這個房間。
傾顏揉揉腦袋，怎麽這個時候做這種夢呢？難不成是什麽預示？
莫無心好好的神界，他的大劫在她小時候就已經過了，如今就算有什麽，也不痛不癢的。如果不是莫無心，那麽這個突如其來，可以說是詭異的夢，又是因為誰呢？
她本就睡得不好，如今驚醒更是睡不著了的，索性坐了起來，便是什麽都不做，也不想躺著。
若不是莫無心，那麽出事的便是千寒徹月。此夢除了莫無心和千寒徹月，在不可能牽扯其他人來了。
不過以千寒徹月的能耐，他解決不了的事幾乎沒有。就算他解決不了，不是還有魔界麽？
如今夢境示警，隻怕不是能力就能解決的事。她恨不得現在就離開修羅界，可她必須耐著性子，等著明日的來臨。
如果那個人是千寒徹月的話，他還是能夠撐到有人去幫他為止。要知道那人可是魔尊，要是隨隨便便就出事，怎麽可能呢。
便是如此做想，傾顏心裏也隱隱彌漫不安，那似乎不止針對一個人，而是針對她所在意的。傾顏是前思後想，終於還是找不到任何能威脅到她在意之人的什麽人和她有過節。
若真要說是什麽人，大概也隻有青煙所托她複仇之人。本來早該終結的，奈何那幾日她俗事纏身，竟被她逃跑了。
不過那也不要緊，隻要她還在這天地間，傾顏就有辦法把人找出來。現在，姑且讓她多逃亡一段日子，磨一磨她，倒也不錯。
本來傾顏出手，就沒那麽容易讓她死去，這般折磨人的方法，雖然沒什麽新意，不過對於現在被魔界通緝之人而言，卻是非常有用。
便是那可人的貓咪，也不會把剛才捉到的獵物給吞了。狩獵狩獵，這最大的樂趣不在獵物，而在過程。
最後所得，不過是錦上添花。
妖界，千寒徹月已經整整十天沒有察覺到傾顏的氣息，那當真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所堅信的傾顏無事如今也越來越無法說服他自己。
加之千寒希陽特意過問，雅姨在回到魔界之後也與他說過此事，千寒徹月再也無法保持原來的那般沉穩。
表麵上一模一樣不假，可他的心，卻開始躁動，有時還會伴著不安，那感覺著實詭異。
避開掠影，千寒徹月離開了客棧，他一路都沒遇到任何巡邏之人，倒也順利離開了妖都。一路踏著月色，他來到那日追蹤紅顏來的地方。
距離妖都百裏之遙的銷魂窟，這裏本是一些魔靈精怪聚集之地，雖說他們修為並不拔尖，可勝在人多。又加上妖都並未限製過他們的行動，這裏久而久之也成了一處避難所。
但凡能進來的，又受的住妖界的規矩，不傷妖界子民的，都可以留下。
雖然複雜紛繁，也算是安靜之地。戰爭屠殺於此地也不算常見，直到那日被妖界幾大長老和妖王圍攻之後身受重傷的紅腰逃到此地。
這裏的安靜才被打破了，那些起先反抗紅腰的，都成了她的食物，看著那個醜陋恐怖的女人活生生的用嗎詭異的黑色霧氣吞了好些人後。雖然他們依舊不服，可卻沒有在擅自招惹紅腰。
見過她手段的都逃得遠遠的，倒是給紅腰騰了好大一個地方。
若非害怕被妖界那些人追查到，她早就屠盡這整個銷魂窟的魔靈精怪療傷去了。
不過那日吞下的那幾個倒也有些用作，如今隻要不遇到妖王長老之類的，她倒是還能應付。今夜月色甚好，一想到一會兒還會有美食送上門來，紅腰那張恐怖的臉上掛著比鬼魅還要恐怖的笑容。
雖然那個男人有些麻煩，不過紅腰還是挺喜歡他的。而且此刻他還有要害握在她手上，隻要那個他還在意那個叫傾顏的，她的性命就不會有危險，甚至還可能接住那個人坐一些事情。
那麽美好的人，如果一直太幸福的話，可是會被怨恨的。這世間的人皆看中皮相，像她這樣的，一定會被冠以恐怖之稱，似隻有如此才對。
紅腰想到很久以前，那時候她還擁有美貌之時，她手上還沒沾染那麽多人的鮮血之前。這但凡有眼珠子轉動的，無不對她百般討好。
可一朝驚變，那些人竟然逃得遠遠的，不僅如此，還對她百般圍堵，欲殺之而後快。
“傾兒在哪裏？”
“嗬嗬……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也不枉奴家在此等候多時的情分。”
“我已經依約而來，紅腰姑娘是否還兌現承諾，告訴我內人現在何處。”
“公子何必如此著急，這良辰美景，辜負可是不對。不如公子陪陪奴家，奴家一個高興，興趣就想起夫人身在何處。”
千寒徹月微怒，此刻色迷心竅的紅腰是看不見的了。雖然心中滿是血腥的想法，可她一看到千寒徹月之後，那心思淡了許多，倒是生出了一種許多人都會有的妄想。
“紅腰姑娘說笑了。”
“怎麽？”紅腰站了起來，故意一步三搖的貼上來，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鬼麵，千寒徹月臉上的表情未曾鬆動一份，“公子可是嫌棄我這樣貌？那倒也罷了，不過夫人身為何處，紅腰就無可奉告了。”
“你想怎麽樣？”
“奴家已經說了，這春宵一刻，公子作陪。”
“我答應你。”
“吼吼吼……”詭異的笑聲貫穿銷魂窟，“公子果然對夫人情深義重，奴家佩服得緊。就不曉得夫人知道奴家和公子有了夫妻情誼，又會如何。”
“你的話太多了。”
若非心憂傾顏，就憑她這番話，千寒徹月定會把她挫骨揚灰，魂魄丟進魔窟裏好好享受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美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