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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更怪的在後麵

  桓衝還不死心,都已經到了城門邊上,卻還在遠望,不肯回房。


  “買德郎,這裏的視線比上麵差遠了,什麽都看不到。”


  “要是有消息,衛兵們肯定會立刻送來的。”


  “你不懂!”


  桓衝大力一甩, 就把桓伊讓到了一邊。


  “消息也是看風水的,隻要老夫站在這裏,新野城裏的風水就會好一大截,那些遠方來的消息才會送到的更快。”


  “老夫若是走了,今晚該來的消息,也要等到明天了!”


  這是什麽道理?

  完全沒有聽說過?

  活人怎能和風水牽上關係?

  桓老頭年紀越大,腦筋越不正常了!


  桓伊很無奈, 既然老頭子不肯回去, 他也勉強不得, 那怎麽辦?

  當然是給他創造一個更良好的環境了,有助於他在這裏等消息的那種。


  不一會功夫,供單人端坐的胡床搬出來了,還有擺放了酒水、小菜的條案也安排好了。


  為了讓桓大將軍在此處更加盡興,桓伊還特別安排了幾個熟人,陪著老桓吃吃喝喝。


  其中,就有在襄陽一戰亦立下了戰功的偏將劉春。


  “誒!”


  “野王,你早就應該這樣做了!”


  看著好酒好菜,桓衝樂的像朵花,有美酒,有美景,又是美好的一夜啊!


  “野王,你不坐下來一起吃?”桓老爺子飲了一盞酒,笑嘻嘻的說道。


  桓伊邊跑邊揮手:“不了不了!”


  “我還是回去看地圖吧!”


  嘖嘖……


  “這等美食都不知道享受,他這個人呐,就是個操心的命!”


  “年紀輕輕的, 想不開!”


  你看, 在想得開這一點上,桓伊就絕對不是桓老爺子的對手,人家老爺子,從來都是想得開的高手。


  那心胸寬的,好像長安城的十字大街一樣。


  當然,除了被謝安老頭暗算以外。


  一想到謝老頭暗地裏使的那些小絆子,桓衝的怒火就往腦門上頂,不自覺又多喝了幾盞。


  “將軍!”


  “將軍醒醒!”


  桓衝雖然早已醉倒,但是劉春卻清醒的很,在大晉朝廷他也沒有什麽憎恨的對象,況且,最近他很得意,襄陽一戰,雖然桓衝本人沒有得到什麽具體的封賞,但是,他的部下卻相應的提升了官職。


  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就是拎著劉春的耳朵,讓他憎恨謝安,他也恨不起來。


  身邊還有幾個小將軍,劉春吃幾口菜,飲幾口酒,看一眼天上的月亮,美滋滋的。


  那天上的月亮是格外的圓,這樣圓的月亮,很快就讓劉春聯係到了日期。


  桓衝從朦朧中睜開眼,那推他的小將軍,竟然一臉驚恐,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嚇壞了似的。


  “怎麽回事?”


  “氐秦打過來了?”


  能讓小將們露出如此表情的事情,昏昏沉沉的劉春,目前就隻能想到這一件。


  “將軍不是這樣的!”


  “今晚的月亮特別圓!”


  桓衝向著天上,抬了抬眼皮:“確實很圓。”


  “這又怎麽了?”


  誒呦!


  我的桓將軍!

  你怎麽還這麽不緊不慢的呢?


  居然還沉得住氣!

  “將軍,今天是七月十五!”那小將軍一邊拚命搖晃桓老爺子的肩膀,一邊煞有介事的說道。


  桓衝奇道:“這個日子有什麽不對嗎?”


  “看你們怎麽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眼神溜了一圈,桓衝驚奇的發現,麵露驚恐的,竟然不隻一人,那些圍坐在一起的小將軍,全都是這樣一副表情。


  於是,桓老將軍的酒也醒了,頭腦也清楚了。


  “桓將軍竟然不知道?”


  “今天是中元節!”那小將軍煞有介事的說道,好像這是個多麽隆重,多麽不可或缺的節日似的。


  “中元節?”


  “那是個什麽節日?”


  不知道,老桓真的不知道。


  “沒想到,桓將軍對這些民間的習俗竟然一點都不知曉。”


  “如今天師道在我大晉大行其道,這中元節,就是天師道內流傳的節日。”


  “聽他們內部的人說,每到中元節,這地下的魂靈、妖怪、魔鬼就都會竄上來,要百鬼夜行呢!”


  “嚇人的很!”


  隻是提到這個節日,以及有可能發生的一些事情,小將軍們就已經感到身後陰風陣陣。


  冷颼颼的。


  “你聽他們胡扯!”


  “老夫告訴你們,那些天師道的慣是會用這一套神神鬼鬼的東西蒙騙人。”


  “隻要心中無鬼,那就什麽也不用怕,我們又沒有做虧心事,幹什麽要怕鬼?”


  “再說,我們是軍人,上陣殺敵,死在我們手裏的敵軍,不說成千上萬了,也有上百,我們若是相信這些,那還要不要上戰場了?”


  “若是這世上真的有鬼,那這新野城裏此刻不是要到處都飄蕩著厲鬼?”


  桓衝說這番話,原本是為了激勵士兵們,告訴他們,世上確實沒有鬼神,他們是當兵的,更不必懼怕那些東西。


  可誰知,他不開口眾人還能勉強穩住,他這樣一說,他們就徹底穩不住了。


  “桓將軍,你快別說了!”


  “我們都要嚇死了!”


  小將軍們哆哆嗦嗦的,隻希望桓衝趕緊閉嘴,桓衝悻悻的,這些人呐,終究還是太年輕,竟然還相信這些傳說。


  等他們到了他這樣的歲數,見識過人間的種種磨難和苦痛,他們就會知道,鬼神從來都不是最可怕的東西。


  這世上最恐怖的東西,從來都是由人製造出來的!


  那些慘死的人,那些被摧毀的城池,流浪的生活,無法主宰的命運,每每想起這些,桓衝才真正感到,寒從腳底起。


  又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了,桓衝的好心情徹底被攪亂了,他站起了身,正打算離開,卻發現,城樓上出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


  幾個小兵向著桓衝的方向跑過來,大喝道:“將軍!”


  “信使回來了!”


  “長安城有消息了!”


  “長安來消息了!”


  “我就知道,隻要我不走,一定會來消息!”


  “桓野王這小子還不相信!”


  剛才還感慨萬千的桓衝,聽到這句話,忽然支棱了,整個人跳了起來,一把就奪過了信使手中的竹筒。


  “哈哈!”


  “讓老夫看看,長安城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桓衝大笑著,邊走邊看,看到了信使,桓老爺子一貫的那種樂觀豁達的心態就再次回升。


  秦兵未到,信使先到。


  這說明了什麽?

  這說明,苻堅確實沒有出兵!


  要不然,這位信使絕對不可能這麽快就回來,說不定早就被斬殺在半路上了。


  …………


  難道,真的要後撤了?

  放棄得來不易的新野,退守襄陽?

  不隻是長安那邊沒有消息,就連朝廷那邊也是音信全無,荊州兵等於是失去了指向。


  或許,又要故伎重演,由桓衝自己決定,是退守,還是固守,亦或者是繼續進攻。


  無數的念頭在桓伊的腦中閃過,凝滯的狀態,讓他也陷入了焦灼。


  他當然不想退,但是,不退又能有什麽辦法?

  就像桓衝說的,如果真的秦軍大兵壓境,他們這不足兩萬的兵力,也隻有待宰的命運。


  而後撤,顯然是一個無關痛癢的決定。


  雖然麵子上難看一點,但是,荊州兵丟麵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早就是虱子不咬。


  況且,這一次,荊州兵的處境比以往幾次都要好得多,他們剛剛在襄陽城獲得了重大勝利,也算是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和忠心。


  在這樣的大勝之下,選擇收縮防禦,朝廷上的人也說不出什麽。


  “稚遠啊稚遠,你為何還不來消息?”


  “難道,你也沒有破解的好辦法?”


  “王謐小子為何沒有消息,老夫是不知道,可是長安城已經有消息了!”


  “野王,怎麽樣,老夫說的沒錯吧!”


  “隻要有老夫守著,就一定會有消息!”


  桓衝手裏拿著一遝紙,興衝衝的一腳跨進來,正聽到桓伊的喃喃自語,連忙把新鮮熱乎的書信,送到了他的手上。


  “快看看吧!”


  “長安城亂套了!”


  “老夫覺得,我們的機會到了,收複舊河山,指日可待!”桓衝撫恤狂笑,沒看到書信的具體內容的時候,桓伊簡直是一臉莫名其妙。


  但是,當他看清楚了,立刻覺得,桓衝所言非虛。


  “這麽說,姚羌、鮮卑,他們都起事了?”


  “快去,把信使叫過來,我要聽他說說詳細的情況。”桓伊一聲吩咐,盧瑞生轉身就跑了出去。


  “嘖嘖,你看,這個信使也是,怎麽也不知道跟著老夫過來,竟然還留在外麵。”桓衝尷尬的笑笑。


  是啊!


  要知道長安城的真實情況,除了看寫好的書信,當然還是這位從長安城遠道而歸的信使能夠說的更清楚。


  盧瑞生去找人的當口,桓伊開始和桓衝初步交換意見。


  “買德郎,如果長安真的有變,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暫緩撤兵了?”


  “還什麽暫緩呢,我們就在這裏紮下來了!”


  桓衝這個人就是有這點好處,他的情緒變化的特別快,一點也不固執,承認錯誤的速度也是無人能比。


  你看,就在剛剛,一頓酒的功夫之前,他還揚言,這個新野城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必須立刻後撤。


  可是現在,他卻又變成了急進派,大手一揮,笑道:“不不!”


  “我們的目光不能這麽短淺,不隻是新野城,隻要時機合適,確定了長安城的情況,我們就還要繼續向前征戰!”


  “說不定,可以再拿下兩三個城池!”


  好家夥!

  這個老頭,胃口太大了!


  還繼續前進,還兩三個城池,他可真敢說出口啊!


  就他們手裏的這點兵力,別說是繼續攻占城池了,能把新野和襄陽兩地都守住,已經是造化了。


  不過呢,長安城巨變,這當然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們可以暫且留在新野,等到建康城的消息了。


  不能打擊桓衝的積極性,給他老頭子潑涼水,這點眼力,桓伊還是有的。


  很快,信使就進門了。


  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就知道,這一路上有多辛苦了。


  “快來說說長安城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幾個部落怎麽會突然就鬧起來了?”


  桓衝自覺退後,讓桓伊發問,老頭子別看日常糊裏糊塗,好像沒什麽頭腦,像個傻老頭。


  其實,人家老頭子,頭腦清醒的很,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心裏明鏡一般。


  現在要幹正經事,當然是桓伊這個頭腦精明的年輕人來主持,他就在一旁聽著就行。


  總歸都是好消息,完全不必他插嘴。


  “這件事說起來就太複雜了!”


  “變化之快,變化之多,屬下在長安城蟄伏這麽多年,還一直未曾見過。”在信使沉穩有力的聲音當中,長安城這些天來遭遇的各種混亂、災禍正在桓衝、桓伊麵前一一展現。


  “長安城現在不是一般的亂,皇宮裏,長安城裏,到處都是火海一片,幾個部落的首領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全都揭竿而起,在這之前是完全沒有預兆的。”


  “據屬下獲得的消息,鬧起來的那天,也就是兩天以前,白天的時候,城裏還好好的,商鋪的買賣興隆,街上的秩序也很好。”


  “可是後來,慕容垂北奔的消息傳到了苻堅的耳朵裏,他登時氣急敗壞,揚言要發兵江左,一舉平南!”


  “這個苻堅,他是不是老糊塗了?”桓衝越聽越不對勁,終於發出了靈魂拷問。


  這個確實是很準確的判斷了!

  苻堅他不是老糊塗,他是最近幾年一直很糊塗,要不然也不能幹出養虎為患這樣的蠢事來。


  “他鮮卑慕容垂是往北邊跑,他苻堅反而要來攻晉,他是不是搞錯方向了?”


  “他不是應該先去討伐叛將慕容垂嗎?”


  “至少也要把長安城裏的鮮卑人殺光,以儆效尤!”


  “對啊!”


  “苻堅就是這樣做的,隻是,他的命令是兩道,一道是要圈禁城裏的鮮卑人,一道就是宣布他要征兵攻晉。”


  桓衝明白了,敢情這禍亂,竟然是苻堅自己硬生生的搞出來的。


  “他這樣做,當然要把城裏的鮮卑人逼反。”


  “怪不得了!”


  兩麵開弓的苻堅,顯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及對長安城局麵的控製力,征收新兵就一定會引發境內的混亂,更何況,苻堅征兵的對象是長安城的百姓。


  這確實是比較省力的一種辦法,畢竟,長安城本來就是北方的第一大城市,人口眾多。


  很容易就能抽調出一批青壯年,但是同時,這又是眼睜睜的把長安城搞亂的一種行為。


  在這樣短的時間裏,大批的新兵征召入伍,那就意味著混亂,而慕容垂逃竄,這件事苻堅知道了,那麽鮮卑軍團內部也肯定會獲得消息。


  本來就人心惶惶,苻堅不思暫時安撫,反而,反手將鮮卑人圈禁,這些事情,每一個都是昏招。


  難道,苻堅的身邊就沒有能勸說他的人了嗎?

  當然有,但是,苻堅他也不聽啊!


  “鮮卑人先反,羌人又反,而這些部族之中,最先挑頭的,竟然是人數最少的丁零人!”


  “好家夥!”


  “一夜之間,幾個部落竟然全都反了!”


  “想不到!”


  “當真是想不到!”


  “是吧!”桓衝懟了桓伊一下,興奮之情,都快溢出來了。


  “確實是沒想到。”桓伊亦附和。


  果然,信使的訴說比單純的軍報要詳細清楚的多了,好端端的城市,竟然一夜之間就陷入了大亂,這讓桓伊也禁不住有些黯然。


  “不過,更怪的還在後頭!”那信使神秘兮兮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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