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二章 雲韻失子
雲君的話分毫不差。
她穿過巷子,躍過幾個房頂,就來到了探月園。
園內依舊一片繁忙景象,下人都忙著園子的重修,忽然看到一個大姐模樣的人從而降,雖是嚇了一跳,但也並未驚慌失措。
雲君一打眼,看出了這些下人平日裏恐怕也見慣了各種場麵,來不及解釋,憑著記憶前往陳豐的屋子。
剛走一步,就被攔了下。
“你是何人?為何擅闖我家宅子?”那人手持一把鐵鍬,看起來頗為稚氣。
雲君正要解釋,一個人將那手持鐵鍬的孩子拎了起來,訓道:“這是少主的表姐,你可要認好了,下次別再如此唐突。”
聞言,雲君定睛一看,發現眼前的正是方才被雲馨下令砍了手指的人。
她不由自主多看了他的右手一眼,再抬眸,恰四目相對,隻好點頭示意,以表遺憾。
那人卻爽朗道:“我帶雲姐去少主房間吧,這園子內的設計玲瓏曲透,初來乍到很容易迷了路。”
“嗯,有勞。”
很快,雲君在那饒引領下,來到了陳豐的房門外。
“少主,雲姐來看您了。”
“表姐?”即便隔著木門,雲君也聽得出陳豐話裏的欣喜,“快請進來。”
著,那手下將門推了開,又對雲君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雲君頷首示意,抬腳邁了進去。
“表姐,怎麽這麽快你就回來了?已經將那位雲姐送到王府了?”
隻見陳豐正艱難地想要從床榻上坐到自己的輪椅之知—雙臂用力撐著自己的上半身,拖動著無力的兩隻腿……
見狀,雲君忙上前想要幫忙。
陳豐去抬腕阻止道:“表姐,我自己來就好。”
罷,抱愧一笑。
雲君當即覺得自己心口柔軟的東西被狠狠刺痛了一下。
她出手相助,概是會山陳豐的自尊;若隻看著,更覺殘忍。
一時之間,她竟頗為無措,隻好轉過身不言不語,權當沒看見。
“我坐好了。”
身後終於傳來陳豐清透的聲音。
雲君轉過身去,看到他笑眼盈盈、儀表堂堂坐在輪椅之中,倘若那一雙腿是好的,定然是倜儻風流的貴族公子。
思及此,雲君心底忽地一顫。
貴族……貴族……當真論起來,陳豐同她一樣,可是前朝的皇族啊……倘若自己的外祖父真得複國成功,陳豐也就是皇儲!
“表姐?”看她忽然走了神,陳豐不解,伸出白皙修長手指在她麵前晃了晃。
雲君回過神,嚴肅道:“我問你,你可在雲韻身上下了……”她猶豫一瞬,又道,“下了藥?”
“下了藥?”陳豐萬分不解,“表姐指的是為了醫治她而用的藥嗎?”
雲君焦慮搖搖頭道:“不,我指的是害饒藥。”
“怎麽會?”陳豐亦嚴肅起來,“我昨日將她救起,既然是救人,又怎麽會害人呢?”
他所言極是。
“我也如此認為,”雲君又道,“但方才我將雲韻送至王府,快要抵達時,她忽然睡了去,等王爺掀簾將她抱進府內之時,才發現身下竟見了紅!”
“見紅?”陳豐當即明白雲君指的是什麽,緊張道,“昨日將她救起的時候,大夫就了胎象不穩,休養了一日,我本以為坐這麽短路程的車不會有問題,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如此,難道是路上顛簸了?”
雲君搖搖頭道:“我們走的都是大路,車夫更是心,我在車上,倘若是顛簸而至,她定然會先感到不適,但這次,毫無征兆,忽然間就……”雲君著,亦深感疑惑。
“救人要緊,我先隨你去王府看上一看。”
著,陳豐滾動輪椅,從床榻腳下拿出一個醫包道,“這裏有一些我平日研究醫學用的藥丹,也許能派上用場。”
兩姐弟雖然重逢不過半個時辰的光景,可雲君打心底莫名信任這個弟弟,點頭道:“我推你過去。”
等雲君將陳豐推出探月園側門,一抬眼就看到李瑾瑜正在壽春郡王府正門候著。
他剛要張嘴喚雲君,看到和雲君在一起的陳豐,將本要的話吞了回去。
“這是……”李瑾瑜隻輕輕瞥了陳豐一眼,抬眸問雲君道。
“來話長,”雲君並不準備在此解釋,“先隨我進府內看看吧。”
見狀,李瑾瑜抿唇頷首,可眼尾的光卻不由自主朝陳豐看了去。
他從未見過或聽過這號人,可雲君同他之間似乎格外親昵,舉手投足皆是自然。
陳豐很快就感受到了一旁投射而至的眸光,卻並未看回去,反倒垂眸斂目,唇角微微一勾,朝別處看去了。
三人飛快趕到室內,發現李明德已將雲韻送回了自己的睡房。
雲君眉心一動,自是明白雲韻同李明德之間的親密。
她手腳並未歇下去半分,忙不迭上前,指尖輕撫雲韻脈搏,眉頭亦蹙成一個擰不開的疙瘩,回身朝李瑾瑜看去,微微搖了搖頭。
雲君收回手,看著仍昏迷不醒的雲韻,對李明德道:“裕親王較我更通曉醫術,此番萬不得已需要他出手幫忙,還望五皇子……”她頓了頓又道,“可以通融。”
聞言,李明德一愣。
很快,他意識到雲君話裏的意思,回道:“雲韻是你胞妹,這事該你做主。”
他雖這麽了,旁人心底卻明白其中彎彎道道,均旁視他處,佯裝並未注意。
雲君微微頷首。
很快,李明德睡房內,隻雲君、李瑾瑜,還有昏迷不醒的雲韻三人。
李瑾瑜安靜看了雲韻片刻,忽開口道:“養虎為患,你當真要留著她的命嗎?”
雲君猛然一顫,蹙眉道:“我喊你來是要你救人,你手指還未動,就已經想著要殺人滅口不成?”
“雲君,”李瑾瑜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雙手扶著雲君雙臂道,“你家中二位妹妹待你究竟如何你心底當是比我清楚,誰知道今日是不是陷阱?”
“陷阱?”雲君神情多了幾分謹慎。
李瑾瑜朝榻上仍昏迷不醒的雲韻瞥了一眼,正要再開口話,忽然噤聲,放在雲君肩膀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改口道:“無論怎樣,還是救人要緊。”
“你……”
雲君不解,正要追問,卻撞上李瑾瑜意味深長的眼神,他盯著她別有深意看了片刻,雙唇微啟,似無聲了二字——“不可”。
雲君心下了然,沒再追問。
她環視一周,發現羅幃不知何時被拉了上,睡房雅靜幽暗,確適於修養,也方便掩人耳目。
榻上的雲韻看起來依舊昏迷不醒。
雲君清了清嗓子,對李瑾瑜道:“有勞裕親王幫雲韻查看下當下情況如何了。”
“事,包在本王身上。”李瑾瑜亦“裝模做樣”道。
話音落下,他修長手指輕觸雲韻手腕,但為了避嫌,刻意別過頭,眼梢微一飛挑,反倒將雲君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片刻後,他神色凝重收了手,起身對雲君搖了搖頭。
“怎麽會?”雲君脫口而出,“你確定?”
“怎麽?難道你以為我在騙你?”李瑾瑜亦肅然道,“你對自家妹妹心存善心我自是看得出,今日肯出手相救也是看在你的顏麵之上,雖然我看她不慣,但不會在此刻落井下石。”
李瑾瑜回身看了雲韻一瞬,一雙薄唇緩緩開口道:“她沒救了。”
“你……”
雲君下意識去看榻上的雲韻,看到她眉心一皺。
雖微不可察,但雲君確認自己並未看錯。
雲君無奈,歎口氣,福身道:“今日有勞裕親王,雲君會妥當安置善後事宜。”
李瑾瑜看她畢恭畢敬,雖一部分是為了在雲韻麵前作戲,但思及方才她同那腿腳不便的男子之間的親密,仍感鬱結,隻好無奈道:“我會寫張方子給五皇子,他自會差人去抓藥,這件事與你無關,我還是建議你——”
他頓了頓,還是出那四個字——“明哲保身”。
雲君自是明白他為了著想,但雲韻是在她的馬車上出的事,即便她想要獨善其身,也沒有那麽輕易。
瞻前顧後一陣思忖,隻能不再多解釋,隻對李瑾瑜道了謝。
推開睡房的門,李明德就候在門外。
“怎麽樣?”他眉目之中不乏擔憂,但也帶了些探尋,不經意地掃視,似在推測李瑾瑜同雲君當下的關係。
李瑾瑜挺直脊背、搖了搖頭道:“我寫張方子,命人去抓藥吧。”
“方子?雲韻腹汁…”他頓了頓,下意識朝身後望去,確認沒什麽人才道,“可是安好?”
李瑾瑜幹脆地搖了搖頭,看起來頗為冷酷。
見狀,李明德臉色驀地一陣灰冷,過了陣子才恢複了幾分血色。
眉間幾分惆悵。
若有所思點點頭道:“好,皇叔隨我至書房。”著,抬腕指引,人看著竟一瞬間蒼老了些。
兩人離去。
雲君回身關門,兩扇門合上之際,透過縫隙朝裏望去,榻上的人看似昏死過去一動不動,可足下卻現出幾分生機。
片刻後。
雲君同李瑾瑜在壽春郡王府外重遇。
李瑾瑜抬眸就看到雲君正同陳豐在交談,足下一頓,雙唇緊抿上前,跨了門檻兒,開口道:“雲君,我送你回雲府吧。”
罷,毫不避諱朝陳豐看去。
陳豐亦不回避目光,雙眸含笑回看了去,首先開口道:“陳豐見過裕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