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八章 投石問路
“壽春郡王請隨我在府中等候。”
下人畢恭畢敬將他請到了前堂,沒一會兒,李明陽就現了身。
“嗬,真是稀客。”
隻見李明陽身著一身白玉『色』長袍,較之平日裏看著雅靜了些,隻是眼角眉梢依舊張揚,一副沒有將李明德看在眼裏的做派。
“五弟怎地忽然想起了我這個哥哥?難道,父皇……”
著,他沒再下去,手持茶盞,朝茶麵飄起聊立尖兒『毛』峰吹了口氣,抬眸道:“但不論怎樣,看到五弟,我還是開懷的。”
李明德看自己才踏入這王府片刻,李明陽就已經搭了戲台子,一副話裏有話的模樣,當即道:“我方去了宮裏。”
果然,聽到這話,李明陽的麵『色』緊張了幾分。
他甚至來不及品茶,將手中茶盞置於一旁的案上,正『色』道:“哦?不知宮中又傳來了什麽‘好’消息,讓五弟如此著急想要同我分享”
“四哥的話,明德聽不懂。”
“不懂?你果真是滴水不『露』,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暴『露』自己的心思半分,”李明陽唇角的笑令人生駭,“也不知是皇後教得好,還是你本身就有七竅玲瓏心,可你知不知道,古時那個有著七竅玲瓏心的比幹,可是被挖了心啊。”
罷,李明陽忽然朗聲大笑一陣子,那笑聲令人不寒而栗。
“四哥多慮了,明德此番前來,不過是想告訴四哥方才在宮裏碰到了雲王妃。”
“嗯,雲馨去探望月華郡主,本王知曉此事。”李明陽若無其事著,就像是在一件與己無關的事、一個與己無關的人。
“隻怕今日雲王妃暫且難以回到江夏郡王府了。”
李明德冷冷的話語落了音,本舉止泰然的李明陽手下竟頓了住。
他花費了一些力氣才佯裝無事抬眸道:“五弟不妨把話清楚。”
可略顯生澀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的緊張。
而李明德精準捕捉到了這一變化。
他暗自打量著李明陽眼角眉梢一點一滴的變化,斟酌著該如何開口,心底卻驀地升起一分疑思——李明陽當下明顯是一副心虛的模樣。
雲馨入宮探望月華,明眼人都看得出目的不純,但究竟是為了什麽,卻無人猜得清楚。
“雲王妃——”李明德又開口道,“在宮中出了意外。”
“意外?”此刻的李明陽幾乎已經難掩緊張神『色』,雙眸之下的青筋都若隱若現,“什麽意外?”
李明德看他那副模樣,心下了然,放下茶盞,平靜道:“不慎落水。”
“人呢?是死是活?”
李明陽問得果決,那樣子就像是在等待一個裁決,而非擔憂自己的結發妻子『性』命安危。
李明德心底愈發疑『惑』,他毫不掩飾仔細打量了李明陽一番,輕聲道:“四哥是希望她死,還是希望她活?”
一字一句,聽起來甚是輕巧,卻又像是在邊震起一道驚雷。
短暫的沉默之後,是李明陽暴怒的聲音。
“李明德!雲馨是本王的結發妻子!本王怎會希望她去死!你方才那番話,分明就是殺人誅心!”
罷,他上前一步就死死揪住了李明德鑲著流紋銀絲邊的衣領。
華服在掌中被『揉』皺,卻仍是不及李明陽臉上因為盛怒而皺起的紋路。
可麵對斥責,李明德仍從容不迫,薄如紗織的眼簾輕輕眨了下,唇角勾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抬腕用指腹輕輕敲了敲李明陽的手背,應道:“雲王妃很好,不會有事,四哥大可放心。”
聽他這麽,李明陽臉上因盛怒而攏起的絳紅才如『潮』水般緩緩褪去。
“此番我前來府上,就是為了告訴四哥這件事,四哥若想念雲王妃,大可將她從宮中接到府上好生照料;若信得過母後,也可以留她在皇後的寢宮休養,母後已經發了話,無論怎樣處置,都看四哥的意思。”
聞言,李明陽不屑朝後退了一步,背過身道:“明日一早我就會進宮探望,就不勞五弟多慮了,『色』已晚,我就不留五弟了。”
罷,起身朝府內後院離去。
李明德立於原地望著他的背景看了一陣子,亦收回眸光,由江夏郡王府的下人領著出了門。
李明陽回到書房坐在案旁,手指在一旁的書桌上輕輕叩著,雙眸似盯著哪一處看著,一言不發。
沒一會兒,下人來回複已經將李明德送出府且看著他遠離了,李明陽才放下幾分心來。
可還沒來得及輕鬆片刻,眼前一個黑影劃過,那熟悉的聲音又響在耳畔。
“王爺果真膽識過人,竟連自己的女人都能推出去做替死鬼。”
依舊是一日前來了府上的那黑衣人。
聞言,李明陽怒道:“現在還未暗下去,你為何如此堂而皇之出現在我府上?被旁人撞到了怎麽辦?”
“旁人?”那人言語之中頗多不屑,“王爺這府上除了自己的下人,還有什麽旁人?”
“隔牆有耳的道理你不該不懂。”
“我自然是懂,”那人湊在李明陽跟前道,“所以方才王爺同那壽春郡王的對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一道道低沉的話語,宛若來自地府羅刹。
李明陽倒吸一口冷氣道:“你偷聽我的談話?”
“怎麽?不可?”黑衣人雖蒙了麵,可那雙桃花眼卻顯得分外妖嬈,似可蠱『惑』人心。
“你監視我?”
“王爺,別得那麽難聽,你同我們是在一條船上,我隻是擔心王爺做事心慈手軟出偏差罷了,但當下來看,我的這種擔心還是略顯多餘了。”
李明陽看起來處於盛怒邊緣,但最終還是忍了住,隻冷道:“既然知道我們是在一條船上,那就請你們以後給我應有的尊重,沒錯,我是仰仗著陳家給我的兵力和武器,但事成之後,好處不會少給你們!”
“嗬,”黑衣人冷笑一聲又道,“王爺之前所的好處,我們陳家是看不上的,選擇和王爺合作,不過是我祖父要放長線,釣大魚罷了。”
“你們!”
縱使李明陽見慣了各種爾虞我詐,可聽到黑衣人赤果果的要挾,還是頗感震驚,一雙本好看的鳳眸此刻幾乎被恐懼所填滿,一動不動盯著黑衣人,不出話。
“我們?”
黑衣人忽然伸手將臉上蒙著的黑『色』緞布摘了下來,『露』出一張不輸於當今任何皇家子嗣尊貴氣質的容貌、並多了幾分妖冶,讓人看得挪不開眼,卻有心生忌憚。
“王爺,這艘船早就離岸了,船要往哪兒開、怎麽開,恐怕都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王爺若是聰明,凡事好好配合我們,一切好商量;若是不夠聰明,於我們而言,寧可再找一個更為聽話的傀儡,也不會再在王爺身上多押半分銀兩,孰重孰輕,王爺一定比我算得清楚。”
罷,那黑衣人緞布重新戴於麵上,幾個閃身,就消失在光化日之下。
而李明陽,則似一尊忽然坍磷部的泥塑,頹然坐在身後的暗紋木椅上,額頭上竟已滿是冷汗……
雲馨在宮裏不慎墜湖的事很快就傳到了李瑾瑜耳鄭
他自幾日前從雲府回到泉山莊後,幾日不得安寧。
思念頗盛,卻也找不到隨意去見雲家的由頭,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一切都是因為這泉山莊離京城有段不近的距離,倘若自己安宅在城中,不時偶遇倒也得過去了。
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的心思很快就被國夫人看得一清二楚。
“眼看就要變了。”國夫人仰頭朝邊望著,可此刻晴空萬裏,湛藍的空中隻有幾縷白雲悠悠掛著,沒有半分要變的意思。
李瑾瑜剛要開口問,當即意識到國夫人是挖了坑請君入甕,於是輕輕應道:“嗯,娘還是回屋歇著吧,免得待會兒淋了雨。”
看他沒有半分反駁、反倒反將一軍,國夫人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湊到李瑾瑜眼前字字慢道:“眼前的沒變,可城裏什麽樣,你我可都不知道,瑾瑜,你就不擔心雲姑娘?”
聽到“雲姑娘”三個字,李瑾瑜當覺心底一顫。
抬眸看了自己娘親雙眸之中藏不住的笑意,李瑾瑜一臉正經道:“娘的這是什麽話?現在雲君姑娘在雲府,完全可以保護好自己,但我若縱使貿貿然出現在京城,被有心之人看去,恐怕又要被扣上蓄意造反的帽子。”
著,他也壓低了聲音輕道:“聖上恐怕沒幾日可活了。”
聽到“聖上”二字,方才還想著要追問自家兒子的國夫人,雙眸染上一層灰霾。
二十年前的一幕幕亦不斷浮現在眼前。
“娘,”李瑾瑜起身攙扶了國夫壤,“之前雲君總我欠她一命,以往我不懂,細細回想,倒是懂了;當時若非前往京城的路途之中遇到她,我大概早就中計、不再這人世了吧?”
聽李瑾瑜如此設想,國夫人麵『露』不忍,卻也隻能無力地微微點頭。
“當日她攔住了我,算是同我的緣分,誰都未曾料到日後宮內竟出了那樣的『亂』子,恐怕那皇城之中,還暗伏著我不知曉的力量,所以即便是聖上將不久於人世,我依舊不能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