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薑還是老的辣
鸞影一聽，頓時喜形於色，顫著聲音道：“謝老太妃抬舉。”
老太妃和顏悅色地吩咐：“那紙沉甸甸的，提前交給府裏下人安頓，也免得你明日裏捧著累著。”
鸞影喜不自勝，又有心在老太妃跟前顯擺自己清秀的字體，彰顯出她與這些侍妾的差距。就立即吩咐跟前的丫頭，回屋子裏將抄寫好的經書拿出來。
東西是早就準備好的，丫頭領命過去，一會兒的功夫就捧了一個沉甸甸的長方書匣子出來。
“竟然抄了這麽多？拿來給我看看。”老太妃歡喜地吩咐，適才的氣惱頓時煙消雲散，有了笑模樣。
丫頭上前兩步，將匣子擱在涼亭中央的石桌上，就打開來。
老太妃拿起上麵一張，便讚不絕口：“字如其人，一看這方正清秀的字體，就知道鸞影是個規矩人。”
眾人見她今日這般風光，不約而同就有些豔羨，而鸞影更是興奮得滿麵紅光。
老太妃又隨意翻撿了兩下，麵上就有點不太好看，從裏麵抽出一遝紙來，“啪”地摔在石桌上，鼻端一聲輕哼。
眾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過去，差點就有人憋不住笑，“噗嗤”笑出聲來。
原來，那一遝紙上，幹幹淨淨，蒼蠅屎都沒有一個。
鸞影這是想濫竽充數，結果被老太妃給發現了。
鸞影臉上更是青紅一片，一臉的難以置信：“怎麽會這樣？”
老太妃一聲冷笑：“你自己都不清楚嗎？”
鸞影疑惑地搖搖頭：“這書匣是我自己收揀好的，一張一張擱置齊整，怎麽會有白紙？”
她扭過臉去問那個丫頭：“是不是你拿錯了？”
丫頭將頭搖得向撥浪鼓：“回稟姨娘，這書匣子就是擱在您案頭上的，我們不識字，從來就沒有動過。”
老太妃目光灼灼地盯著鸞影：“心誠則靈，你若是沒有這份孝心，犯不著這樣裝腔作勢哄我開心。這佛經可隻有上麵一遝是有字跡的，下麵全是白紙。”
鸞影更是大驚失色，上前胡亂翻撿，果真如老太妃所言，下麵都是一幹二淨的白紙。
她頓時就啞口無言：“這，這怎麽會是這樣？我分明是一筆一劃地謄寫的，花了十二分的心思，怎麽全都變成白紙了？”
她身後的丫頭冰清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我們這些奴才可以作證，我家姨娘熬到夜半，的確是親筆寫的。”
老太妃微微一笑，扭臉望向其他幾人：“你們也一人拿一張紙仔細瞅瞅，看，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鳳檀將信將疑，上前取了紙，分發給花千樹等人。
花千樹一接過那紙，心裏頓時就樂了。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卻是心知肚明。
這得益於自己的二哥，花府二少爺。
二哥同為將門之子，卻不喜行軍布陣，馬上功夫，專門喜歡鑽研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並且哀求花將軍，入了工部做事，一門心思鑽研各種術數。
比如弓弩製作，兵器打造。
人們都，六部之中，吏部貴，禮部窮，戶部富，兵部威，刑部嚴，工部賤。
工部都是些匠人，社會地位最低下，花父百般阻撓，隻有花千樹鼎力支持，還經常扮作跟班，跟在二哥身後，跑去工部，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工部不乏能工巧匠，尤其是來自南洋等地的兩位匠人，更是給她帶來一些前所未見的東西，並且將一些無足輕重的教授給她。
這消字墨汁，她就恰好聽過，還用此極無恥地捉弄過自己的侄子，讓他練的大字全都一夜之間蒸發了。第二被夫子冤枉訓斥的時候，哭得驚動地，委屈得不行。
闖禍的她買了一堆的吃食賠罪，侄子才勉強認她這個姑姑。
分明，這鸞影用的墨汁裏被人暗中下了手腳。
她花千樹知道，可惜她花千樹就是不。
早就過，即便是你鸞影掉進糞坑裏，她花千樹也絕對不會拉一把。
看，這報應不是來就來了？
搬個板凳，吃瓜看戲。
花千樹這裏使勁憋住了笑，卻沒有逃脫老太妃狠辣的眼睛，第一個就點了她的名。
“花姨娘，你來，這是怎麽回事？”
花千樹努力掩藏起自己的幸災樂禍，一本正經地搖頭：“我也覺得莫名其妙，這明明已經寫好的字怎麽會不翼而飛呢？好像被擦去了一般，其中一定有緣由。”
這樣回答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好歹她是相信鸞影的確是寫過的。
老太妃扭過臉去問鳳檀等人：“你們呢？”
晴雨：“鸞影姨娘的迫切心情我們都了解，還請老太妃開恩。”
挽月：“抄經的確枯燥乏味，隻可惜我們幾人大都不通文墨，幫不上鸞影姨娘。”
吟風：“敢做就要敢當，沒什麽好的。”
鳳檀：“我覺得鸞影姨娘應當不會弄虛作假哄騙老太妃才是，可可我委實無話可。”
老太妃“嗬嗬”一笑，扭臉去問嚴婆子：“嚴嬤嬤，你該怎麽處置呢？”
嚴婆子正在心裏將鸞影罵了千遍萬遍，聽老太妃問起，立即義正言辭地道：“這種欺瞞行徑太可恨，絕對要嚴懲不貸，以儆效尤。”
老太妃吩咐核桃：“丫頭，去打半盆清水過來。”
核桃見老太妃點名讓自己做事，有些興奮，一溜跑著去廚房端了一盆清水，匆匆回來時，已經濺濕了衣服前襟。
老太妃忍不住好笑：“主子精得跟隻猴兒似的，丫頭卻笨手笨腳。”
聽話聽音兒，花千樹不由就是一愣：老太妃的這隻猴兒是自己嗎？自己或許可以算得上是潑猴，但是猴精的包袱自己可不背。
核桃隻知道傻笑，老太妃隨手掀起幾張紙，就丟進了清水之中。
那紙最初浮在水麵之上，老太妃用指尖攪合了兩下，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一盆清水竟然逐漸變得渾濁，然後泛出黑色來。
眾人麵麵相覷，不解何意。
花千樹心裏暗自讚歎一聲，這薑還是老的辣。看來老太妃早就看穿了或者知道其中奧秘，不過是故意試探幾人而已。
老太妃掏出帕子，擦擦指尖，歎口氣道：“我是從宮裏出來的，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都多。這種把戲，以後就不要在我跟前炫耀了。”
然後扭臉對鸞影道：“回去把你的墨汁全都丟了吧，裏麵被人動了手腳，字寫好之後，過不了多少時日，就會逐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