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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隔閡

  “我正打算再為你尋一房妾室呢。”老太妃立即表示反對:“她住進去算什麽?主不主,仆不仆,霓裳館快要成為她們花家姐妹的下了。”


  “不過是一座院子罷了,反正現在也空著,暫時住住又有何妨?”夜放耐心哄勸:“待到尋好了人家,還是要嫁出去。”


  “你如何便如何,就拿這幾房侍妾來,母親殫精竭慮地撮合,到頭來還不是鏡花水月,你竟然是打著幌子蒙混,見地敷衍我,讓我蒙在鼓裏大半年。兒大不由娘,你也不會聽我的安排,我不管就是。”


  麵對老太妃聲情並茂的控訴,夜放無奈地揉揉眉心:“什麽事情都由著母妃您來,唯獨這種事情真的勉強不了。待到兒子有了中意的人,自然求母妃做主。”


  老太妃心疼自家兒子,不耐煩地擺手:“我不就是,多了又招惹你煩。快些回去歇著去,看你這些日子都瘦了。”


  夜放輕輕地“嗯”了一聲:“今日顛簸一日,委實有點乏,給母妃您請了安,孩兒就回去歇著了。”


  起身走到門口,又扭過臉來,看一眼花千樹:“你還不走?”


  花千樹立即忙不迭地起身,向著老太妃告退,如釋重負地出了院子。


  夜放竟然還沒有走,正站在門口的海棠樹下,隱在燈籠的暗影裏。


  花千樹腳下一頓,不知道應當迎上去,還是裝作沒有看見,轉個方向逃之夭夭。


  夜放沉聲道:“愣著做什麽?你很害怕本王嗎?”


  花千樹費勁地扯扯唇角:“多謝七皇叔開恩。”


  夜放主動抬步向著她跟前走過來,一靠近,便是極熟悉的龍涎香混合著男子的陽剛氣息,結結實實地將她籠罩起來。


  “走!”


  極簡單的一個字,卻是不容抗拒的命令,花千樹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


  燈籠的光投射過她玲瓏有致的身子,在前麵夜放寬闊挺直的後背上留下一個影子,隨著她腳步輕移,逐漸地拉長,然後高過他。再然後,影子逐漸模糊不見。


  滿心的忐忑,心裏好像在敲鼓。


  “傷好了沒有?”夜放冷不丁地停下腳步,扭臉詢問。


  花千樹猛然頓住身形:“啊?呃,好了好了。”


  夜放轉過身來,花千樹才發現,自己跟著他竟然來到了他居住的星辰園附近。


  這裏戒備森嚴,府裏閑雜人等不許隨意出入,便寂靜許多。


  有夏蟲在旁邊彈唱,吱吱聲不絕於耳。


  “明日我會派人接手你的作坊,你退出來,不許再插手。”夜放突兀地命令道。


  花千樹不由就是一怔,脫口而出:“為什麽?”


  “你就是我夜放的侍妾,我養你,你什麽都不要做,隻要安安分分地待在霓裳館就好。”


  這話令花千樹心裏不由就是一澀。原來,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將她擺放在了這樣的位置。


  其實,自己又在奢望什麽呢?


  這才是夜放,霸道而又蠻橫。


  上一世,他因為喜歡,囚禁了自己,隔斷了她與外界所有的聯係。


  這一生,更多的,可能是因為恨,所以,他又一次囚禁了自己,就像是養一隻鳥。不對,挽雲等人才是金絲雀,而她,應當是一隻鴨子,飛都飛不起來,隻能在他的股掌之間,總有一日,養肥了,也就應該拔毛下鍋了。


  他怎麽能容忍她生出自己的翅膀?


  剛剛因為他為自己話,生出來的滿腹感激頓時被潑了一瓢的冷水。


  這一次,花千樹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覺得問了也是自取其辱。

  她吃力地彎起唇角,點頭:“好。”


  夜放似乎是看透了她身上的落寞,猶豫了一下,又出聲道:“銀子還是你的。”


  妹妹已經找回來,她困守在這一畝三分地,還要那麽多銀子做什麽花銷?

  她仍舊是笑著應:“好。”


  乖巧極了。


  “還有,”夜放抿了抿冷毅的薄唇:“日後行事低調一些,不要鋒芒畢露。”


  花千樹極認真地左右打量自己一眼,揚起臉來:“我如今還有鋒芒嗎?即便是隻刺蝟,一身的刺也早已經被拔光了。”


  樹影搖曳,有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斑駁在她的臉上,為她眸中假作玩味的瀲灩水光添了一抹沉重。


  夜放喉尖一緊:“斬殺巨蟒,劍指柳江權,挾持夜幕青,當街傷人,哪一樣不夠引人側目?你就不能裝一下傻?”


  “還用裝麽?我原本就傻。”花千樹自嘲一笑,聳聳肩膀:“多謝七皇叔提醒,下一次再有人欺負我,我絕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營造一個安寧穩定的霓裳館。”


  “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夜放緊緊蹙眉。


  “那您是什麽意思?”


  夜放一噎,頓時啞口無言。


  自己對她是不是太苛刻?畢竟,每一次她也是情非得已。


  他揉揉眉心,啞聲道:“本王隻是希望你能在霓裳館裏安分一些,不要再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了。”花千樹心底一聲苦笑:“明日起我便在霓裳館裏麵壁思過,足不出戶。至於作坊,七皇叔您和九歌郡主商量處置即可。我不再過問,告退。”


  這般乖巧,言聽計從。


  別扭。


  花千樹黯然轉身,夜放在身後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千樹!”


  “七皇叔還有什麽吩咐?”恭謹而又疏離。


  夜放的手猛然加了力道,花千樹能夠感受到他手心裏的熱燙,還有虎口處的薄繭,磨礪得手有點疼。她情不自禁地掙紮了一下。


  “你在生本王的氣。”


  花千樹低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掩了眸底的晦澀情緒:“自從我第一被您拴在馬後,遍體鱗傷地拖進霓裳館的門,我就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花家高高在上的大姐,應當有自知之明,怎敢生您的氣?”


  夜放緩緩地鬆了力道,默然了片刻,突然又冷不丁地出聲道:“有些事情不僅是你,我也是身不由己,總有一日會向你解釋清楚,但不是現在。”


  花千樹努力裝出一臉的無所謂,風輕雲淡:“王爺抬愛,千樹受寵若驚。”


  “你非要與我這樣疏離嗎?”


  “不是疏離,該有的尊卑,千樹還是有分寸。”她低下頭,語氣淡然,不卑不亢:“皇叔若是沒有吩咐,我便回了。”


  手緩緩放開,好像是猶豫,掙紮,戀戀不舍,終究是抵不過理智。


  “沒什麽。”


  聲音寡淡得就像白開水。


  花千樹扭臉便走。


  “我在路上見有人兜售話本,隨手撿了幾本,一會兒差人給你送過去.……你記得一定要看!”


  夜放待她已經走了老遠,突然又冷不丁地出聲。


  這就叫,打個巴掌給個甜棗?

  怕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三從四德,女戒女德?

  會看才怪!

  花千樹腳下不停,隻淡然應了一聲:“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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