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蒼茫山
經年渾噩又初醒,來去兩茫茫,逢歲終。踟躕問天未盡事,眉凄凄,夙夜貪黃粱。
山重水更遠,東西路漫漫,難歸鄉。無根隨風逢人會,心傲然,華髮見(xian)紅妝。
鄔曼覺得自己的記憶好像又出現了問題。像是失憶了,又和她知道的那些以往的每一次不一樣。她清楚的知道,她的記憶里有個她稱呼為「師兄」的人。
但每次,她好像都想不起來,他是怎樣一個人。她記得每一個場景里的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是誰。但她越來越記不得,她的師兄是什麼樣子的。
回過神的鄔曼看到了許寧關切的眼神。其實她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麼,她聽見了院子里的喧鬧,聽見了白七在說什麼,也知道許寧一直在試圖幫自己轉移注意力。
她都知道,只是她太累了。她不想去回應。
她只是太累了。師父走了。師兄也離開了。他們再也不能在她身前為她擋下風雨,幫自己規劃那些以後了。
她的以後里,再也沒有怪醫百里棋雲了,也再不會有神醫百里居危了。
「阿寧。」鄔曼輕聲叫著許寧。「阿寧,阿寧,阿寧。」沒聽到回應,她又急急叫了好幾聲。
許寧把濕毛巾丟到一邊。急急抱住了床榻上的小小的人:「小姐,我在呢。阿寧在這裡。」
鄔曼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朱啟祥說,是杏兒姑姑在去冬暖閣的路上給太子哥哥捧了杯茶。茶水裡放了青藤砂。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冬暖閣那些日子,杏兒姑姑從沒有來過。我也不信她,會親手給太子哥哥下毒。
那天在文慶殿太子哥哥毒發時,我身體也很不好,是青藤砂。」鄔曼大睜著眼睛,看著許寧,問她:
「其實,你也很信錦逸王吧?他說,不是青藤砂。是當日文慶殿的熏香有發物。我後來想想,那天的香確實很有問題。
那日用的香,是我讓白七取了他送的檀香。」
許寧開口想要說話,忍住了。聽到小姐接著說:「他大方送來安神的檀香,又告訴我那日的熏香有問題。總不至於是他。
那日,其實還有兩個人很可疑。之前我沒說,不過是因為我並不在意。
我去文慶殿的時候,碰到了越王二公子朱雲翳,當時越王世子朱雲景在殿內。我們一同進去的文慶殿。而後,朱雲翳才帶著朱雲景離開。
他說,是他母親,派人找世子。有些奇怪。皇姐要找朱雲景,怎麼會讓他去找?阿寧,你幫我查查。那天到底是誰,到底要做什麼。」
答應了鄔曼會好好查一查文慶殿的事情。原本打算好了要跟在鄔曼身邊的許寧,又離開出了越王府。
鄔曼蜷在錦被裡,直到白七進來喊她晚膳,其間再無人打擾。
白七看著鄔曼吃一小口飯,再嘆出口長氣。嘆了口氣,又繼續一口米粒細細咀嚼半天。像是,膳食極難下咽,吃起來很是艱辛。
她不善說話,只安靜地把碗碟撤出去。過了小一會兒,抱了滿滿一小箱子的拜帖進來。
把箱子放在桌子上。她用餘光看到鄔曼注視著她。她不說一句話,表情卻很傲嬌。好似在說,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每個人都應該向前看。
但她沒有說。她也不會說這些。她收到了鄔曼疑惑的眼神,但她就是不說話。她等著她先開口。
鄔曼先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她知道這些是什麼,箱子大開著。最上面那張燙金帖子上,亮閃閃的寫著「靜蕙公主」四個大字。
她想起來白日里的情形,覺得有些丟人。「這些是什麼?」她低聲問白七,有些愧對白七。她剛記起那些事情的時候,曾經還疑過白七。
她不該懷疑白七的。她不該把對白四的失望,轉嫁到小七身上。
也不該惱怒自己輕易就相信了錦逸王,遷怒到小七。她只是察覺到自己竟然那樣信任鄔賢,她很慌張。她害怕她又信錯了人。
「小七,這些是什麼?」見白七一臉驚訝。她臉上又浮現出常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他們家小七這樣傻,怎麼騙得了人呢。
白七原本臉上的傲嬌神色一瞬間就消失不見。轉眼間又顯出憨憨的模樣:「這些都是這幾日,我們拒絕掉的拜帖。」
她拿出最上面那張燙金帖子:「這些是陳中天遣人送來的。一天送上幾張。他自己的,太宰家的,他們陳國舅府上的。」
翻了一翻,拿出幾張普通的:「這些是谷越城的幾個世家府上送來的,有拜帖,有府上賞花賞菏之類的請帖。
他們根基都在谷越城,底子薄。小姐若覺得整日無聊,去逛逛,和小姑娘聊聊天,倒也無礙。」
白七又從一邊拿出一疊:「這些呢。有谷地、有霞飛,大氏族,小家族什麼人都有。都是家裡一個或是幾個小公子的。
聽說,長得都還算差強人意的。總歸是要尚公主,長得好看,好歹吃飯的時候看著養眼,能多吃兩口。
不管他們背後伸出怎樣的手,我們都是不懼的。」
聽到「尚公主」這樣的話,鄔曼絲毫不見羞赧。臉上依舊保持著她慣常的笑意。
鄔曼悵然若失,心口像是被拉開了一道口子,冷風呼呼地直往裡面灌。
白七說,「我們不懼的。」
因為那個至高無上的人,給了她高高在上的權勢。她站在這樣炙手可熱的權勢之上,就可以任性妄為。
這樣的「不懼」,是那個人輕易就能給的,也是他輕易就給了的。他給的東西,從沒有一件半件是讓她感覺幸運的。
白七嘴皮叭叭叭叭地不停在翻飛。鄔曼隱約聽到了很多很多的,不熟悉的人名和關係。
她記得,那時候,師父要給他們講解昌央的人物關係時,白七最煩,也最是記不住這些。看看現在,記得多好啊。
白七看著鄔曼臉上似乎有了神采,以為是她講的這些世家趣事,總算吸引了公主的注意力。
她講得更賣力了、別具聲色。見天色確實不早了,白七止住了話。
做最後的總結:「我是覺得,霞飛那些事情,一環扣這一環。
人的心眼比馬蜂孔還要多。我們還是不要見了。反正越王的喪禮還有幾日,這幾日咱們先歇幾天。挑一些家室乾淨的小公子說說閑話。
以後回去霞飛,總不至於完全陷於被動。」
「不害臊。」鄔曼隨意拿過一張帖子,又沒什麼興趣地丟下。「明天啟程,咱們去蒼茫山。越王爺的喪禮,咱們有霞飛的旨意,不必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