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時光靜好
六、如今:時光靜好
時間過得很快,生活也很平靜。
我沒有再跟蘇梓辰提過樂曉薔,他也沒有問我那天遇見之後發生了什麼。我們也只是按照正常的工作模式來生活,簡單平淡,但從不乏味。
轉眼間,距離那次偶遇樂曉薔已經過去三個月了。
轉眼間,空氣中已經有了一絲夏天的味道。
街角那個賣冰淇淋的爺爺已經開始清洗他的冰淇淋機了,而馬路對面那一排排梧桐樹,也不知何時變得鬱鬱蔥蔥。
我站在窗前,看著一輛洒水車播著好聽的音樂聲,從我眼前緩緩駛過。想起小時候,我也是這樣,總喜歡和表弟一起趴在外婆家朝街邊的窗口,看洒水車開過時留在地上漸漸拉長的痕迹,內心會覺得很滿足。有時候它噴了路人一身,於是我們就站在樓上哈哈大笑。後來啊,每次聽到那個音樂聲響起的時候我們就會沖向陽台朝外看,可惜不是每一次的期待都可以換來一輛令我們沉迷一時的洒水車——因為垃圾車也是同樣的音樂。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
「喂?您好,這裡是花琂之惗工作室,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我面帶微笑地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也是一個好聽的女聲,她說她今年要畢業了,想跟男朋友還有閨蜜一起拍一套寫真,最好拍攝地點可以放在他們的校園。
我滿口答應,腦海中卻想起了那年我們高中畢業時候的狂熱。 首發域名m.bqge。org
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和樂曉薔已經形同陌路了。學校安排的年級大合照,大概也是我和她至今留下來的唯一一張照片了。年級大合照有一米多長,照片上黑壓壓的好幾百人,我站在這頭,而樂曉薔在那頭。我們在同一時間看向了鏡頭,刺眼的太陽光閃得我們睜不開眼,被記錄下的那個瞬間,每個人都是微微皺著眉。
若不是最底下印著每個人的名字,大概我現在也早已不記得誰是誰了吧。
拍完照就被班主任匆匆忙忙地趕回教室,那個時候已經是五月中旬,距離高考只剩不到一個月。
當時的樂曉薔已經放棄了高考,被一所專科大學自主招生錄取了。聽說她走的時候很開心,留下了一桌板的練習冊和參考資料。
當時的青兒還在努力著,但我們聚在一起的時間幾乎沒有了,就連午飯都是匆匆忙忙的幾口解決,然後立馬奔回教室複習。
當時的我很焦慮,刷不完的題和背不完書,連最優勢的數學也頻頻翻車,更不要說永遠記不住的那些跳動變化的英語字母。
每天腦子都是亂亂的,背公式的空隙,我甚至在想要不要復讀。巨大的壓力每天都在我頭頂盤旋著,其他什麼都無暇顧及。
但我唯一在意的是林宙的簡訊。
他說,別緊張,一樣一樣來。
他說,你現在應該調整好心態,不想多想。
他說,不過就是高考而已,你的人生還長著呢。
我默默放下手機,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的是他的臉。
高考結束以後的那天下午放學,誰都沒有走,整個年級的人都留在學校里把所有書都撕瞭然后撒滿校園。雖然現在想來有些對不起打掃衛生的阿姨,但當時我們也只是覺得,誰都應該擁有一場放蕩不羈的青春。
放蕩不羈?林宙嗎?或許吧。
我跟客戶預約了時間,也談好了價格。接下來的事情,就都交給蘇梓辰了。
拍攝那天,我給客戶化了妝,編好頭髮。看著他們穿著學生制服的模樣,忍不住想起當年我們的高中。我悄悄拉著蘇梓辰的衣角,像個青澀小女生一樣,撒嬌地跟說也想跟去看看,而蘇梓辰卻認為我應該守在工作室。於是我們爭執了起來。
我認識蘇梓辰已經快二十年了,我們吵架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清。一次是因為中考志願,一次是因為高考志願,還有一次是因為考研。中考的時候我執意要填一個Y縣高中的志願,可是他覺得Y縣太遠,我一個人去很難適應,然後我們就吵了起來。在冷戰了幾天以後他把自己的志願改了,後來我被前面一個H城市區私立高中的志願錄取了,但是他卻發揮失誤去了那個Y縣念高中。高中以後我一直覺得很對不起梓辰,但是他卻很寬心地安慰我說大學還可以一起的,可是到了高考填志願的時候,我卻只記得林宙的善解人意和溫柔,義無反顧地填了當時林宙所在的城市,把梓辰的話完全拋在了腦後。最後一次就是我們剛創業的時候,我想考研,而梓辰生怕我考上以後工作室便只剩他一個人忙不過來。這也是我們吵的最厲害的一次,從我有考研的想法開始,一直到得知自己沒考上為止,這段時間我們幾乎沒怎麼說話,工作也都由梓辰直接在我電腦桌面上隨便建的文件夾交接。
想起這些我還是覺得自己有些任性,幸虧梓辰願意包容我理解我。可是今天我還是覺得自己沒錯,雖然生氣,卻也不好在客戶面前發火,一個人悶悶地在工作室坐了一下午。
快4點的時候青兒突然空降工作室,我有些驚喜,拉著她忿忿不平地抱怨著梓辰不讓我去看拍攝,而她根本沒耐心聽我說這些,直截了當地打斷我,然後從包里拿出一張折的整整齊齊白紙遞給我。
「這是什麼?」我好奇地問。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啦。」青兒還賣關子呢。
我接過打開后,才發現是青兒的個人簡歷。
「談青兒,女,1994年9月4日出生,H師範大學碩士學位,《風信子》雜誌簽約攝影師,寫這麼詳細,你要去找工作了?」我隨便念了幾句,想起青兒也已到畢業之時了。
「是啊,我就是來找工作的,不知道許老闆有沒有這個意向收我為公司員工呢?」青兒還是一臉笑容。
「等下等下,你的意思是?」我有些一頭霧水,「你要來我們工作室上班?」
青兒早有準備,從包里拿出了畢業證書,學位證,雜誌社聘書等東西,厚厚的一摞,雙手捧到我面前,「久仰貴公司大名,鄙人早已暗中觀測許久,貴公司成立之初,便客聚如潮,整日門庭若市,有如此之佳績,實屬難得,而許老闆和蘇老闆兩位君王專心事業,一絲不苟,勤勤懇懇,兢兢業業,腳踏實地,厚積薄發,倒不如容小生一職,以解晚輩心頭之願,亦可輔佐君王守住江山,公司蒸蒸日上,節節高升!」
青兒的一通胡話哄得我暈乎乎的,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好:「說人話。」
「好吧,我想來你們工作室上班。」青兒昂起頭,一臉傲嬌。
這不是青兒第一次提出要來工作室了。青兒大二的時候愛上攝影,擅長拍攝風景和人物,熟練起來了以後就開始給各大雜誌社投稿,最後成為《風信子》雜誌社的簽約攝影師,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兩年前我們剛創辦工作室的時候青兒也非常想加入,而梓辰卻認為如果我們想做好這件事,那首先要做的就是絕對不能在青兒的庇護下展開,所以那時候我們以青兒還在念書忙不過來為理由拒絕了她。當時的青兒不太高興,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搭理我。如今她即將畢業,再推脫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
傍晚的時候梓辰回來了,我一邊幫他搬器材,一邊跟梓辰絮絮叨叨說起了青兒想來我們工作室的事情。梓辰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他拉開椅子坐下,喝了一口杯中的水:「已經兩年多了,工作室也確實越來越好了,我們也學到了許多東西,但是說實話,咱們現在工作室規模相比《風信子》這樣的大雜誌,實在是太小了,我當然是雙手支持青兒的加入,但是她之前在其他雜誌社的同等工資,我們目前確實支付不出來。」
青兒我是最清楚不過的。按理說,她可以找一家更好的雜誌社或者工作室做全職攝影師,或者她也可以選擇自由職業,閑暇之時接一些片。無論是那種,她的薪水都不是我們目前的規模可以承擔的起的。我記得在她剛剛簽約《風信子》雜誌做兼職攝影師的時候跟我說過,她一套片的薪酬能拿近千元。如今隨著時間的沉澱,我也從來不曾過問她的收入,只是隱約明白,她已經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前。
「只是,作為朋友,如果她執意要來,我們該拿什麼理由拒絕?如果她不在乎薪水,那我們怎麼對得起她的這份付出呢?」梓辰說的,我都明白。
可是,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也希望工作室可以慢慢好起來。如果有了青兒的加入,或許工作室的成長速度會加快很多吧。腦子裡亂糟糟的,那些年一幕幕的事情也慢慢自動播放起來,和青兒的相識相知也算是經歷過大起大落。
「什麼時候有空,我們三個人坐下來好好談談吧。」
「嗯。」
點頭的時候,我彷彿看到一縷微光,從眼前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