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森林宇宙
十七、那年:森林宇宙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幸運的人,處於一個還算不錯的生活環境,遇見了很多很好的朋友,也沒有經歷過什麼波折,家庭和諧美滿,父母長輩的疼愛和鄰居的誇讚,還有小提琴的陪伴,會讓我覺得自己像電視劇的女主角一樣,頭頂光環,似乎照亮了生活里。
可有時候我也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幸的人,長得普普通通,成績一般,生活總是平平淡淡,沒有大起大落的精彩和值得我想起就流淚的瞬間。
我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偏感性的人,渴望未來又害怕未來,心裡的不安全感和自負意念每一天都在打架。
我想要去一個我從未到達的高度,在那兒俯瞰這個世界。可我膽小又懦弱,不知道去哪兒找方向。
正當我迷茫又害怕的時候,我卻跌跌撞撞的闖進一個森林宇宙。它即是森林又是宇宙,天邊星星點點的光把眼前茂盛的樹印成了一片墨綠,風在沙沙吹著,聽起來似乎也有一番旋律;它即神秘也莫測,遠處的若隱若現的湖面彷彿還倒映著月光的皎潔,不知道平靜的湖面下有沒有可怕的魚在靜悄悄地等待獵物,也不知道忽明忽暗的月光後面有沒有那個冷冰冷的廣寒宮;它即美麗也危險,這是無法描繪的新世界,最危險的卻是未知的一切。
但我不害怕,因為我還不懂得危險,我根本不知道在這片草木星辰里,還有幾隻遠處躲在黑洞里的狼,而其中一隻或許就是林宙。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可能是開學典禮上學生代表的發言,那時候我還低著頭無聊地用鞋蹭著操場上帶有泥腥的草,想著快點放學我就可以和青兒一起去吃麻辣燙。
再一次見到他是一個多月後在物理老師辦公室,他作為參加物理競賽的選手,來找老師拿複習資料。老師指了指書架,示意他自己去找,他點點頭,徑直衝我走來。
我看著他的臉,乾淨又秀氣,皮膚很白,表情很自然,還有一頭清爽的短髮。這是我第一次看他正臉,怪好看的。
正當我看的出神時,後方傳來了另一個男生的聲音:「喂,林宙,幫我也拿一份。」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原來他叫林宙,我偷偷笑著,像是發現了寶藏。
可後來我才知道他不叫林宙。
因為我撿到了他的校牌。校牌上寫著:高二(1)班,顏森宇。
我拿著校牌跑向了高二(1)班,隨便問了一個人,讓他幫我喊一下顏森宇。
可當他快步走出來的時候,我看傻了眼,這不是林宙嗎?
「同學,是你找我嗎?」林宙微笑著問道。
「啊?你叫顏森宇?」我詫異地說,「你不是林宙嗎?」
林宙笑了,兩個酒窩深深凹陷下去:「我叫顏森宇,森林宇宙,林宙是他們給我起的外號。」
「原來是這樣,我撿到了你的校牌,來,還給你。」我遞出手中的校牌到他面前。
他接過校牌,就別在了純白色的校服T恤上:「謝謝啦,我還真沒注意把它弄丟了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許雁之,高一(7)班的。」我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
「7班啊,我表弟也在你們班,他叫林楊。」
「林楊?」我彷彿有點印象,可想了半天還是對不上人。
「不會吧?」林宙咧開嘴笑了,「這都大半個學期了,你不會連班上的人還沒認全吧?」
「我……」我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我認人慢。」
「沒事,等下次有機會我指給你看哪個是我弟弟。」
「好!」我點了點頭,「快上課了,我先走了啊。」
我朝身後拚命揮了揮手,然後頭也不回地往自己教室跑去,生怕再慢一點,就會被林宙看到我通紅的臉。
我也幻想過,如果我要是跑的再慢一點,是不是我也能看到,林宙為我而紅的臉。
後來我們再次在物理老師辦公室相遇,他放下一摞試捲來看我的作業本,一個個紅色的叉像是一盞盞燈,點亮了我的臉,也點亮了我通往林宙心裡的路。
林宙搖了搖頭,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物理成績怎麼這麼差?這麼簡單的還做錯。」我理虧,撇了撇嘴,不敢說話。
「這樣吧,晚上找個空教室,我幫你補習。」
林宙是我的廣袤森林,也是我的浩瀚星河。他聰明,情商高,成績好,溫柔又謙遜,熱情又不虛偽,在那個大多數人還含苞待放的年紀,我早已悄悄綻放了。
林宙和顧磊完全不一樣。林宙的成熟穩重是我從未體驗過的安全,在他的幫助下,我的物理成績一點點提升,連帶著化學也慢慢好轉。林宙會誇我,也會鼓勵我說高二的生物不難,只要我認真聽課就能掌握了。
我暗暗自喜,想著自己似乎離林宙越來越近,或許,三年後我也能和他考上一樣的大學呢。
當我在一邊做白日夢一邊背單詞的時候,樂曉薔湊過來悄悄跟我說:「喂,今天放學我們一起走吧。」
那個時候樂曉薔已經搬出學校宿舍,也已經認識了顧磊。職高的課程很少,每天放學都很早,顧磊下課後就會來我們學校門口喝著可樂等樂曉薔,然後再陪她走回家。
最開始樂曉薔也喜歡拉上我,可是沒幾天後顧磊就發簡訊讓我離樂曉薔遠一點。我一臉委屈的給樂曉薔看了簡訊,心裡卻是在偷偷竊喜,我才懶得搭理他們呢。當然,我也是因此擺脫了樂曉薔放學后的糾纏,順利地答應林宙學長補習功課的邀請。
「你?不跟顧磊一起回家了?」我小心地問道。
「他這幾天跟著他媽媽外婆回老家去了,要下周才能回來,所以我終於可以和你一起走回家啦。」樂曉薔朝我笑著,兩隻手纏上了我的手臂。
我點點走,心裡卻一直在想要怎麼跟林宙說。
趁樂曉薔不注意,我偷偷拿出手機,給林宙發了簡訊:「今天同桌約我一起走回家,就先不補習了吧?」
沒過幾秒林宙就回復了:「不行,學習可是一天都不能停的,要不這樣吧,你喊上你同桌一起來唄,她自習,你做題。」
我放下手機,腦海里一直不斷的浮現梓辰和顧磊兩個人的身影,是巧合還是設計?是真情還是假意?為什麼我身邊的男生,每次到最後都不約而同和樂曉薔扯上了關係?
來自年少的執念和對林宙的私心,讓我更是不想讓樂曉薔見到林宙。你是藏在我心裡的少年,也是我心底的秘密,誰都不能告訴。
以前覺得上課的時間特別慢,卻不知那天怎麼一轉眼就到了放學。我磨磨蹭蹭地收拾著課本和作業,想著到底要怎麼和樂曉薔說這件事,卻聽見了后桌的陸雲叫我:「雁之,有人找你。」
我一抬頭,正好對上站在窗邊的林宙那雙透亮的眼。
「雁之,我忘了今天是我奶奶生日,所以我得先回去了。」林宙抱歉地笑笑,「但是你也別忘了做題啊。」
「我知道啦。」我點點頭,「你快去吧。」
林宙抬起手,朝我揮了揮,轉身帶去一抹暮色走了。
等我轉過身,就看到樂曉薔壞壞地笑著:「雁之,那是誰啊?男朋友嗎?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告訴我,太不夠意思了。」
「什麼呀,怎麼可能是男朋友?」我心虛又緊張起來,「就是,鄰居家的一個哥哥,和我順路一起走回家而已,我才不想談戀愛呢。」
「聽起來好幸福啊,我也想有一個可以一起走回家的哥哥呢。」樂曉薔露出羨慕的眼神。
「你不是有顧磊了嗎?」
「那不一樣,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顧磊,是他非要纏著我。」
「那你幹嘛不跟他分手啊。」
「我……我不敢,顧磊說了,不許我離開他,要是我跟他提分手,他一定會弄死我的。」樂曉薔的聲音里突然帶入了些許哭腔。
我也突然升起一些心疼,伸出手抱住了樂曉薔的胳膊:「他竟然這麼過分,可是那你怎麼辦呀?」
樂曉薔抬起頭看我,像是強顏歡笑地說:「也沒事兒,其實顧磊有時候也挺好的,他昨天還帶我去麥當勞吃了開心樂園餐,你看還送了兩個小黃人呢。」
「兩個?」我捏了捏她書包上那兩個不一樣的小黃人大眼睛。
「是啊,我一直想不好吃漢堡還是吃麥樂雞,就說不吃了。顧磊說不吃飯他會心疼的,既然選不好就兩個都買了。然後我就吃了兩份,拿了兩個小黃人呢。」
顧磊?也是這麼貼心的人嗎?
「可是,他老是跟我說,想要那啥……」樂曉薔偷偷湊到我耳邊說了兩個讓我面紅耳赤的字。
「那?你可千萬不能給他啊。」我焦急地說道,「第一次一定要留到結婚後。」
「我當然不會了,你放心吧。」
其實所有的第一次,都很重要吧。
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林宙跟我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會答應嗎?可是,林宙從來也不曾是我的誰,或許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吧。
初長成的三年,所有的勇氣和動力全部來自於那位溫潤的少年,他像是一朵雲,飄在我永遠夠不著的遠方,可是我一抬頭,就能看見。
可是我也能看見,樂曉薔和林宙的漸漸熟絡。
有天放學,林宙約我一起去看話劇社的排練,作為社長的他忙前忙后根本顧不上我。我一個人看的無聊,就把書包留在了座位上,輕手輕腳走出小禮堂,跑去學校超市買了兩瓶水。
當我一手拿著一瓶水回到小禮堂的時候,我看到了樂曉薔,她在舞台一側,和林宙聊的火熱。他們看起來很開心,一直說說笑笑。
心中突然湧起一股又酸又苦的彆扭感,一時間不知道該沖著誰發泄,也不知道該如何平衡。我走一步心裡在思索一步,走著走著,想著想著,突然意識到林宙和我也並沒有怎麼樣,他們只是正常聊聊天,那我為什麼要莫名生氣?在林宙面前,也會讓他尷尬吧。
我硬生生地把心裡的怨氣憋了回去,雖然不服氣,卻也不佔理。唯一的理由是我討厭樂曉薔,可是在林宙眼裡,樂曉薔明明就是我的好朋友啊。
當我胡思亂想著走到他們面前,樂曉薔顯然看見了我,熟練自然地接過我遞出的水,打開瓶蓋,喝了一口。
伸出的手還停留在遞水的動作,我有些意外,本以為林宙會接過,卻沒想到被樂曉薔搶走了。回過神來后,我立馬伸出另外一隻手遞到林宙面前,手裡握著的是另一瓶水。林宙看著我笑笑說:「沒事,我不渴,你自己喝吧。」
我點點頭,把水抱在懷裡,然後小聲地說:「時間不早了,我要先回家了。」林宙依然是一臉溫柔的笑著說好啊,路上小心。
我轉頭看了看樂曉薔,想著要不要喊上她一起走。沒想到樂曉薔也笑著,沖我揮了揮手說了句再見。
我疑惑地看著她說:「你不走嗎?」
樂曉薔笑嘻嘻地回答道:「我讓林宙哥哥給我安排了個角色,等會我們還要一起過一遍,所以你先走吧。」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轉身去了座位上拿書包。
似乎是和我聽說樂曉薔和顧磊在一起時一樣的感受,心裡很涼又很苦,明明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可是我卻有著說不出的委屈。
這種委屈我不能跟任何人分享,因為從來沒有人知道。我想打電話給梓辰,可是梓辰一定會狠狠嘲笑我。我也不敢打擾青兒,她是好學生,除了學習心無旁騖,她不談戀愛,也一定不懂這樣的事。
我不記得那天晚上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回家,也不記得半路上有沒有流眼淚。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的風很大,或許是眼睛進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