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大姑

  半年沒見大姑，劉白很激動。

  剛一進院，劉白就大聲喊著大姑大姑。每年放寒暑假劉白回家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看望大姑。因為劉白的大姑劉鳳英是劉白感到這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家人以外對自己最好的人。每年快放假的時候，劉鳳英就開始叨咕自己的這個大侄子，她總是直接給桂英打電話，詢問劉白什麼時候回家。因為大姑已經六十多了，所以她的電話簿里只有那幾個固定的聯繫人。唯一能直接聯繫到劉白的方式，就是給劉白他媽打電話。

  「哎——」

  劉鳳英拖著長音回應道。

  剛剛吃過早飯沒多一會兒，劉鳳英收拾好碗筷正在給屋裡的小暖氣爐里填煤。最近的幾年，劉鳳英耳背的毛病越來越嚴重，正常說話是聽不大清楚，而且時好時壞，有時候還容易聽錯。所以劉白進院門就大喊。

  「我姑父呢？」

  「嗨，可別提了，你姑父大早上就起來去邢國泰家敲門去了，沒成想邢國泰死了，警車都來了，你沒聽見？剛才回來告訴我警察叫他去派出所做什麼報告，估計現在去了。」

  「我說邢國泰家門口怎麼那麼多警察呢。」劉白小聲嘀咕了一句。

  「可還說了，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孽。不知道！」

  「那大姑，我姑父沒跟你說什麼情況？」

  「啊，中午大姑給你做紅面疙起起，我先把面和了。」 記住網址ｈｔtｐ://ｍ.bqge。org

  劉白心想大姑壓根兒也沒聽著自己說啥啊，看著自己嘴動彈以為自己問中午吃什麼呢。但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那我姑父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那個短命鬼，由他去吧。」

  大姑一向對自己這大姑父放心，家裡大事基本上不用自己操心，所以這麼多年來，大姑父幹啥大姑也不怎麼問。就負責一件事，把飯做好。

  劉白聽完這話，就去大姑家客廳看電視了。大姑做飯的時候，不需要人在一邊幫忙，自己也幫不明白。

  劉白的爺爺奶奶一輩子養育了五個兒女。劉鳳英是老大，下面三個妹妹，一個弟弟。嫁給陳拉旺之後，劉鳳英生下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陳拉旺這輩子真是起起伏伏，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河口鎮擁有豐富的煤炭資源，改革開放后，陳拉旺抓住機會，開了洗煤廠，煉焦廠，劉白的母親桂英說，陳拉旺那時候很風光，每天拿麻袋往家背錢。大大小小的卡車家裡養了不少，一度成為了河口村的首富。九十年代捐資助學，一下就是一千多。劉鳳英在家裡做後勤，全力操持。洗衣做飯縫補帶孩子，全是她的活兒。操持歸操持，劉鳳英卻從來沒管過錢，也沒有什麼理財意識，所以陳拉旺最有錢的時候，劉鳳英根本也沒存下多少錢。

  眼看著家裡發展勢頭越來越好，但是沒成想，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卻讓這個家庭從頂峰落到谷底。

  陳拉旺被合作夥伴騙了，前一夜還是遠近聞名的萬元戶，第二天就負債纍纍，陳拉旺也氣得卧病在床，閉門謝客，在家躺了一個多月沒出門。那段日子債主們天天來催債，陳拉旺把廠子賣了，卡車都賣了，還是不夠。艱難的日子裡，劉鳳英也沒有離開陳拉旺。仍然是勉力維持這個家的生活，照顧陳拉旺的飲食起居。後來為了躲債，陳拉旺帶著劉鳳英和兒子兒媳搬到了鎮上的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內，這麼著過了幾年，陳拉旺又東山再起，但是不能再重複往日的輝煌了，還好兒子挺有出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陳剛也開始倒騰煤炭，債也漸漸還差不多了。陳拉旺又帶著劉鳳英搬回了河口村。

  不論是在陳拉旺輝煌還是低谷的時候，劉鳳英都好像沒有發生什麼變化。無非就是條件好的時候，端上桌的菜可能就硬點兒。條件不好呢，就吃點兒普通的。

  劉鳳英心態沒有變化，就是頭髮白了，背也漸漸彎了，但是身體還很硬朗。

  每次劉白到大姑家，總是會在腦海中把大姑這一輩子回顧一下。每年放假回來能吃到大姑做的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