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老人家來也
天家有天家的煩惱,普通人家也有普通人家的幸福,今日,崔寧的祖父祖母來到了梁京,平心而論,京中的這三位年輕人,應該是既有親人重逢的喜悅,也有對即將到來的拘束生活的煩惱。
兩位老人家是在通州上的岸,崔明舉早就派了家下人在碼頭等了好幾日,原來,近日從運河北上的漕船特別多,堵在碼頭,崔家的船掛著侍郎府的燈籠,也是等了兩日才靠上岸,崔四爺接到家人傳報后,領著妻子和妹妹,一早就在城門外等著了,過了好一會,才見崔家的馬車向城門而來,他們連忙走過去,跪在地上道,
「不孝孫在此給祖父祖母請安了!」「寧兒給祖父母請安!」
帘子拉開,露出崔四太爺和崔老太太慈祥的笑容,老太爺滿意地說,
「起來吧,地上涼,讓你們祖母看看你!」
幾個月不見,兩位老人家的白髮似乎又多了少許,真是昨別今已春,鬢絲生幾縷啊!
正是寥寥數語說不盡親人重逢的喜悅啊,正說話間,只見城門口出來一小隊人馬,簇擁著的當中這人騎著一匹棗紅色馬,身穿一襲白色箭袖的長袍,腳上穿著白鹿皮靴,端的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可惜的是冰冷孤傲的眼睛彷彿沒有焦距,原來是這段日子行走在地獄邊緣、人見人怕的鎮國公爺,崔寧一見是他,本著避其鋒芒的原則縮了回去。
趙望江其實早就看見她了,這時見她慌慌張張地上了路邊的馬車,心中一陣隱痛,這時崔明舉也認出了他,連忙過來見禮,把他引薦給自家祖父和祖母。
崔老太爺見這位鎮國公爺舉止文雅,雖是皇親貴戚但謙恭有禮、進退有據,對他印象頗好,崔家老太太見自家孫女象只避貓鼠似地逃上馬車,心想,這五丫頭怎麼還是和從前一樣畏手畏腳的,這在宮裡是怎麼侍候太后的呀!真是頭疼啊,這段時間得好好教導一番,免得墜了崔氏之名!
崔寧不知道自家祖母已經制定了對自己的操練計劃了,她還在想著剛剛的匆匆一面呢。看來這位趙大人已經認命了,做皇帝的外甥也不容易啊,前一分鐘還在向自己心儀的女孩子表白(她自動忽略了自己就是那個女孩子的事實),分分鐘就被塞了另外一個女人,雖然寶鏡也不錯,可是這種身不由己的感覺實在不好,自己的婚事也不能象這樣被人任意操縱了,即使那人是自己的至親,想到這裡,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祖母的眼光已經開始不對了,好怕怕啊!
崔老太太一進宅子,還沒有顧得上休息,就開始四處巡視了。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崔寧實在是佩服她老人家的精力,她自己一大早起來去城門口等著,折騰到現在都有點犯困,崔老太太舟車勞頓了這幾日,卻還是精神奕奕,她從宅門開始看起,迎面是一個影壁,雕著手拿仙桃的老壽星立於松鶴之中,她滿意地點點頭,穿過垂花門,來到正院中,只見院子種著兩棵高大的桂樹,崔老太爺捋一捋鬍鬚,微微頷首。
崔老太太審視著院子里的金魚缸說,
「這是正院,怎麼把金魚缸放在這裡呢?」
「祖母,梁京這邊風俗如此,在院子的東邊擺個金魚缸,養些金魚。一來因為魚缸的位置剛好是四神位的青龍位,而青龍喜水,此處有金魚缸的話有利於此位的生髮,會有財運,另一方面,金魚活潑遊動,象徵財運的風生水起。」
崔老太太很滿意孫女的解釋,雖說崔家是讀書人家,但誰說君子不愛財呢?族中為崔四爺購買的這個宅子只有三進,最開始考慮的是崔四爺小兩口在京中居住,房子比較逼仄,只有一個主院和一個小跨院,如今崔老太爺和老太太來了,崔四爺自然是將主院讓出給長輩,自己和四奶奶居小跨院,五弟過來時,就住在主院的東廂房,主院的南房一間用作書房,一間是客廳。崔寧呢,便從小跨院移出來,住到后罩房去了。
崔老太太雖然也知道梁京居、大不易,但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和孫子、孫媳同居於一個大院落,雖說孫媳婦是在小跨院,可是出來還必須經過主院,甚是不便。想想清河老家的院落,連綿不絕、庭深木廣,雖說目前自己只是暫居於此,也難以忍受,而且四房的長孫在京為官,也穩定下來,過幾日老三家的五孫子也要來國子監讀書,總不能和嫂子住在一個大院子裡面吧,而且四房這次進京,本就有置產的打算,現在看來這事情還比較急迫啊!
兩位老人家剛安頓好,侍郎府那邊的晚輩們就來請安了,一大家子拜見完,也花了一點功夫。崔老太爺是老一輩兄弟中僅存的長輩了,他在外為官多年,前幾年因腿疾告老還鄉,沒有想到在鄉中幾年,身體反而越來越硬朗了,他自覺還有餘熱為家中後輩指點指點,才不辭辛苦來到京師,如今見到大侄子已是身居侍郎之位,依然對自己恭敬有加、謙虛有度,不禁滿意地笑了。
老少爺們在書房裡議論著朝廷時政。崔老太太和柳氏、崔敏等一幫女眷在正房的明間內說話。崔老太太見崔敏比去年離家時清減了不少,雖然依然是華服淡妝,但整個人沒有什麼精氣神,不禁暗自嘆息,這個侄孫女,她一直看好的,算是這一輩孫女中的佼佼者,可惜有了這麼一對急功近利、眼睛只往上看的父母,婚事如此不順,如今在京中一番折騰不成,只得緩上兩年才好重新相看,可那樣年齡又拖大了。崔氏族長這兩口子見識如此淺薄,實不為家族之福啊!
柳氏也在暗暗打量這位四嬸,柳氏因一直隨大老爺在京中,只在節慶時才返鄉,其實和這位嬸嬸接觸不多,印象中不苟言笑、略微古板,這會兒相見,只見她笑容和熙地溫聲安慰著崔敏,和從前的感覺有點不一樣了,也是,畢竟都是一家人,又在異鄉,自然是休戚相關、守望相助了。這位嬸嬸也是命苦之人,本來是生下三子一女的有福之人,可長子夭亡,二兒子本是鄉試解元,功名在望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再也不肯科舉,一直在家鄉著書,三兒子也是在清河打點家族庶務,唯一的女兒已經長成,據說本是傾國之色,更是才情過人,學問見識連當初自己公公在世時都誇獎過的,可惜在四叔湖州任上時一病而亡,四嬸幾乎崩潰,一個人從湖州返鄉,過了好幾年才緩過來。兒女不順,才是做父母最痛心的事情。還好這幾年四侄子科舉成名,又在禮部紮下根來,他堂弟也取得舉人功名,不日進京入讀國子監,四房眼見得也要翻身了。四叔四嬸這次進京,看來也是準備好好支持一下孫輩了。
侍郎府的晚輩們說話至掌燈時方回去,一宿晚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