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生死一念之間
“她現在很好,隻是……一天沒有吃東西而已……”葉靜秋盯著童彥婉,似乎在說給她聽:“不是我不給她東西吃,是她自己不吃,能餓得了多久我可不保證,你盡快把事情辦好來接她吧,還有,你不要妄圖報警,如果惹惱了我,後果……我想你也知道……”
葉靜秋冷笑著掛了電話,童彥婉掙紮著要衝上去,卻被黑西裝抓得緊,連嘴也被捂住了,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童彥婉,你真是好命,季昀奕這麽愛你,讓人羨慕。”葉靜秋緩緩的轉頭,她的眼中,隻有趙桓禹一人,如果,趙桓禹也如季昀奕愛童彥婉般的愛她,該有多好,就是死,也無憾了。
童彥婉淡淡的一笑:“我也覺得自己很好命!”
季昀奕,你一定不能有事啊,季昀奕平安,她才是真正的好命。
“讓她走吧……”趙桓禹突然開口:“現在對我來說,除了你和孩子,什麽也不重要了,不要她在這裏,妨礙我們……讓她走……”
童彥婉和葉靜秋同時不敢置信的看著趙桓禹,葉靜秋以為,為他完成心願,他會改變對她的態度,不曾想,生下女兒,他就徹底的變了。
“秋兒,讓她走!”趙桓禹的口氣突然沉重了幾分,好似他很討厭看到童彥婉似的。
曾經,童彥婉是他的摯愛,可現在,他突然覺得,葉靜秋和孩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要比童彥婉來得重許多,隻要葉靜秋和孩子就夠了,陪他走完最後的這一程。
雖然很短暫,但他很快樂。
這樣的真情流露,違背了他最初的意願,他本想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走,誰也不要為他落淚,可現在,他覺得,有人為他落淚,送他走,也是一件不錯的事,至少證明,這個世界上,還有在乎他的人,這樣的認知,是否來得太晚,太晚。
握緊葉靜秋的手,趙桓禹死寂的目光,突然間大放異彩,好似,又無盡的生命力在跳動。
“秋兒,謝謝你……”千言萬語,匯聚成這一句“謝謝”,謝謝她的愛,謝謝她的陪伴,謝謝她執著的為他生兒育女,一個女人,必然是愛到了極致,才會為那個男人生育。
生育之苦,不是男人可以體會的,當他看到她虛弱慘白的臉的時候,就知道,這一生,他終究還是欠她太多,錢不能彌補,惟有盡可能的回報以她溫情。
他的情,在這一刻,就像即將噴薄的火山,在胸腔中蠢蠢欲動。
驀地,眼前出現了一片迷霧,他想起了和她的初遇。
那個時候,兩人都還小,他六歲,她隻有兩歲,她跟在他的身後,不停的喊:“哥哥,哥哥……”
葉靜秋是家中的長女,渴望有個哥哥,趙桓禹便當了她的哥哥,很多年,他都隻當她是妹妹,葉靜秋對他的感情,渾然不覺,其實,就算他察覺到了,也隻當那是哥哥妹妹的感情,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
不知何時,他不再喚她“秋兒”,而是喊她“小媽”,或者連名帶姓,充滿鄙夷的喊她。
當他在喊出這一聲“秋兒”,就代表著,他和她,又回到了青梅竹馬的過去。
過去,令人懷念的過去,他多麽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過去,不要再流逝。
“桓禹哥哥,你不要說謝,我們之間,不說謝。”
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不管是自甘下賤,還是為愛癡狂,她的心中,永遠隻有他,不曾,有過別人。
眼前的人,還是多年前的人,隻是流年和滄桑,改變了他的容顏,也許她麵前的,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他,但她還是固執的認為,他依然是疼她的“哥哥”。
“秋兒,我好累,想睡覺,可我……不能睡……”他怕自己閉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她和孩子,即便是虛弱得睜不開眼睛,還是強撐著。
布滿血絲的眼睛,在短暫的閃亮之後,慢慢開始變混變沌。
她也很害怕他睡著之後就醒不來了,但她又不願看他這樣苦苦的支撐,握緊他的手,輕拂他黑亮的發絲:“累就睡吧,待會兒我叫你,一定叫醒你!”
趙桓禹默默的點了點頭,眼皮迅速的闔上,沉重的呼吸,從鼻腔噴出。
“睡吧,睡吧!”葉靜秋俯身吻了吻趙桓禹光潔的額頭,然後,鬆開了他的手,起身對旁邊熱眼旁觀的童彥婉說:“出去說幾句!”
“你能走嗎?”童彥婉看著葉靜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替她著急。
“沒問題!”生產之後,本就要有適當的走動,幫助惡露排出,葉靜秋忍著腹部的劇痛,一步一步,慢慢的走,拒絕了護士的攙扶,她自己可以,從此以後,更要堅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強。
葉靜秋坐在走廊的沙發上,她很虛弱,喘著氣,慢慢悠悠的說:“桓禹讓我放你回去……”
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但童彥婉不敢盲目的樂觀,怯生生的看著葉靜秋,不知道她作何打算,是聽趙桓禹的,還是不聽趙桓禹的……
“不容易把你帶過來,就這麽放你回去,我總是有那麽一點兒不甘心。”葉靜秋的聲音低低啞啞的,她回看童彥婉,疲憊的臉上沒有一絲神采:“你說,我該怎麽辦?”
真要她說,當然是越快放她走越好,難不成她還想留在這裏,鬼才想留在這裏,看別人一家團聚,她的心也很酸啊,越發的思念季昀奕和小宇。
躊躇了片刻,童彥婉說:“看到你們一家人團聚,我也很想我孩子,將心比心,你也放我回去和家人團聚吧!”
葉靜秋淡淡的笑了笑:“於情於理,我都該放你回去,桓禹也說,他現在最在乎的是我和孩子,別的事,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聽他這樣說,我真的很高興,這麽多年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他終於還是,看到我了。”也許,還不曾愛上,但愛不愛,已經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她對他來說,是最特別的,因為,她是他孩子的母親,這樣的地位,無人可以取代。
“那你就放我走吧,不用再想了!”童彥婉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下意識的朝電梯口望一眼,從未像現在這般,想要狂奔。
“可是……”葉靜秋話鋒一轉,呐呐的說:“桓禹的心願很快就要達成了,現在放你走,功虧一簣!”
這是她最不甘心的,她可以讓他更加的高興,完成他所有的心願。
很快就要達成趙桓禹的心願了嗎?
不知道季昀奕用了什麽辦法。
童彥婉緊張的揪著裙擺,深吸一口氣:“不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那樣得到的快樂,也不是真的快樂,得到了,又有什麽意思。”
葉靜秋雙眼微瞪,盯著童彥婉:“別人的痛苦,關我什麽事呢?”她要的是自己的快樂,不是別人的痛苦,與她無關的事,她從來不會在意,更不會過問。
好吧!
她說得很客觀,不關她的事!
童彥婉有些氣惱的回瞪葉靜秋:“虧我還當你是朋友,你這樣做難道不理虧嗎?”
“我沒求著你把我當朋友,是你自己要當我是朋友,你到是說說看,我為什麽要覺得理虧?”
葉靜秋輕描淡寫的反問激怒了童彥婉,方才還覺得她可憐,為她掉了不少的眼淚,現在看來,真是自作多情了。
“呼……”童彥婉重重的坐在沙發上,全身無力到了極點,就和吃了藥一樣的感覺。
盯著自己的腳尖,在心底冷笑,沉吟片刻,說道:“我一個外人,杵在這裏,難道不影響你們一家人團聚嗎?”
“那到不會,我會當你不存在!”葉靜秋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打算放你走,留在這裏,等季昀奕完成了桓禹的心願,你才可以走。”
葉靜秋果然是固執的人,也隻有她這麽固執的人,才能用極端的方式,打動趙桓禹冰封的心,如果換做別人,早就知難而退了,哪裏還會撐這麽多年。
“讓我和季昀奕說說話,可以嗎?”她也不奢望能離開,隻是說說話,告訴他,她很好,才分開二十幾個小時,她就想念他,想念得厲害,耳邊回響著的,是他的聲音,連腦海中盤旋不去的,也是他俊朗的麵容。
“不行!”葉靜秋拒絕了童彥婉的要求,緩緩站了起來,對司機說:“帶恩恩回去。”
司機把恩恩帶回了別墅。
童彥婉卻沒有跟著走,葉靜秋讓她留下來,陪著她,這麽幸福的時刻,需要見證人,童彥婉便是這個見證人。
當天夜裏,趙桓禹靜悄悄的走了,回光返照之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閉上眼睛之前說,怕再也醒不來,果然,被他說中了,真的再也醒不來。
單人病房是大床,葉靜秋就躺在他的旁邊,生產之後的疲憊讓她躺下就睡著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身旁的趙桓禹已經逐漸冰冷,她握著他的手,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沒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