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節 烏雲，漫山遍野
似乎，這江南城市的雨季總是要比北方綿長得多。也或者是心情的原因，此時的南京上空一直都是低沉且陰鬱的，就像是這曹家上下的所有人一般，烏雲不大，卻漫山遍野，壓得人似乎喘不過氣來。
我在窗邊呆立了良久，我在尋找自己內心深處的某些不為人知的缺憾，但卻是望塵莫及的安全感。空淡的氣息下，是那種空淡的心情，綿密不堪的雨讓人抓不到頭緒。我猜想，即便是近期上高掛了一枚太陽，也照不亮我心底積鬱的水窪了。
早上的梧桐樹像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一般，駐在我窗外年輪的土地上，不吵不鬧。我不知薛浩在送母親回家的路上，兩個人都聊了些什麽，也不清楚母親昨夜睡得是否安穩。想法一出，便自己知道了自己的可笑之處。此時此刻，談及睡覺的睡這個詞，對每一個人來，似乎都是奢侈的，尤其是母親，也囊括了琴嬸兒在內。
正當我低著頭放空自己的時候，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我一路跑去開了門，看到了門外站著的吳媽。吳媽讓我洗漱之後下樓吃飯，然後去上學。我愣了一下，在其轉身的時候忽然喊住了她：“那，曹燦燦呢？”
吳媽停頓了數秒：“家裏已經和學校請好了假，讓她休息一段時間。她現在的狀態”吳媽到一半停了下來，眼睛看著地麵，看得出來，她心疼了。畢竟是跟了曹家數十年的傭人，感情不比家裏人少，況且，發生這種事情，曹燦燦的反應極大，這幼的心靈受到的強烈衝擊不是一兩便能平複的。所以，她的心疼，合情合理。
我知道吳媽停頓之後的後半句，究竟想些什麽。而實際上，當時在聽到曹燦燦休學的事情後，我的心裏是有一些發酸的。我酸的是所有人顧及了她，卻沒有人顧及我的感受。畢竟，我也是一個孩子，並且是一個比曹燦燦年齡還的孩子，盡管我的父母做錯了事，但我就活該接受這一切嗎？學校裏沸沸揚揚的傳聞，想必現在已經被放進了廣播喇叭裏昭告了下吧，我怎麽辦？我也想逃，可我偏偏沒有去處！
想到此，我靠在門口木訥了一陣子，待吳媽邁出兩步回頭再次喊我的時候我才緩過來神兒，慢吞吞地去洗漱。
其實，比起休學，我寧願在這曹家的院牆外受人白眼兒，也實在不想在這一畝三分地兒被迫成為眾矢之的。
當我慢吞吞地下了樓，並且機械地拿起了桌子上的早點時，忽然用餘光看到樓梯上的一個身影，轉過頭，發現是琴嬸兒。這個女人的精神樣貌非常的差，淩亂的頭發，空洞的眼神，就連身上的開衫都係串了扣子。她扶著樓梯的扶手，眼睛盯著地麵，一步一頓地下著樓。
琴嬸兒就像是經曆了一場毀滅性的災難一般，那無精打采的樣子讓人看著心疼。我嘴裏塞著半片麵包，看向琴嬸這突然的樣子十足使我愣了神兒！她在最後一節台階時，居然差一點踩空了，整個人的身子向前一探。這一舉動，使得吳媽趕緊放下手中的抹布，一個箭步衝過去扶住了她。
當琴嬸兒坐穩在了我對麵的時候，我忽然不敢看她。平日裏有有笑的人，此刻仿佛像被灌了鉛的提線木偶，呆若木雞。吳媽趕忙湊過去，聲問到：“吃點什麽吧！”琴嬸兒沒有回應。吳媽抬頭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問了一遍，依舊是沒有答案。吳媽害怕了。她向我使了一個眼色，示意我盯著點兒，便急匆匆地跑上樓去找曹歌。
曹歌穿著睡衣，用發繩攏著頭發，劈裏啪啦地往下跑。當跑到琴嬸身邊時，忽然就慢下了腳步。她心翼翼地蹲下來，輕聲問：“二嫂，吃點兒東西呀？有粥，有牛奶，或者，讓吳媽給你燉碗銀耳湯補補？”琴嬸同樣的姿勢，同樣的表情，就好像石化了一般。“二嫂，我是曹歌呀，二嫂，你，你話呀”曹歌附在她身旁問了有五次，問到後來，曹歌的語氣裏已經帶有了哭腔。”吳媽，我去打電話，你看著點兒！”完，便衝向沙發處，提起電話便打給了薛浩。
很快，薛浩來了。兩個人一合計，決定送琴嬸兒去醫院。可誰知，這醫院兩個字剛出口，琴嬸兒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我不去醫院！我沒有病！有病的不是我！我很好，我不去醫院！”完，便踉踉蹌蹌地跑上了樓。琴嬸越是這樣，曹歌越是難受。當琴嬸兒在樓上傳來了一聲關門並且反鎖了門的聲音時，曹歌捂著嘴哭了。
薛浩拍了拍她的肩膀：“再觀察兩看看吧。這麽大的事情，放在別人身上都接受不了，何況嫂子本身心思就重。給她點時間，或許，過了這幾，就好了。”
曹歌點了點頭。
薛浩回頭看到了我：“沐夕，我昨晚送你媽媽回家，你們住的那個老房子，是要拆遷嗎？”
我眨了眨眼睛，沒有回答。薛浩見我沒有話，便自言自語了一句：“拆遷不拆遷已經無所謂了，那麽破，加上現在都沒有幾戶了，住著也不安全。沐夕，我有一個想法，但還沒有和你媽媽，我也是突然有的想法。”
我睜大眼睛看著薛浩：“我想，在學校附近給你和容角兒，啊，就是你媽媽租個房子，你和你媽媽過去住。一來，你們在一起還能有個照應，二來，這，家裏現在上上下下都這個樣子，雖沐夕，你也是這事件的受害者，本不該這樣對你，就算昨晚燦燦媽媽留你在家，但你這在曹家晃來晃去，要一點兒不刺激到她們母女，那是不可能的。叔叔這麽，你能懂嗎？”
我低下頭，輕輕地點了點。
曹歌坐在我身邊，輕聲到：“沐夕，我們不是在趕你出去，你還，可能很多大人的事你還都不明白，但你隻要知道，我們這麽做，是在為你好就行。知道嗎？”我沒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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