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對不起誰
此刻的傅景庭,已經在夢裏回到了小時候。
他像平常一樣,上樓去叫母親下來吃早餐。
平常,隻要自己一敲門,母親就會將門打開,然後對他露出溫柔的笑。
但這一次,無論他怎麽敲門,母親的房門都是緊閉著的,沒有絲毫打開的意思,這讓他心裏多少升起了一抹不安的預感。
之後,他讓傭人找來備份鑰匙,打開母親的房門開門進去,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就從浴室的方向傳了過來。
他臉色瞬間蒼白,腳步也停頓了幾秒,然後發瘋似的,飛一般的往浴室跑去。
浴室的門是開著的,他一到浴室門口,就看到了裏麵慘烈的景象。
母親趴在浴缸邊上,臉上和身上濺滿了血點。
她的一隻手捏著刮眉刀,垂在地上,另一隻手則放進了放滿水的浴缸裏。
整個浴缸鮮紅一片,被母親的血染紅。
而母親,早已渾身僵硬冰冷,失去了生命。
這幅場景,一直深深的刻在傅景庭記憶裏,以至於每年母親忌日這天,都會浮現出來,折磨他的身心,讓他無法釋然。
甚至有時候,這幅場景還會自己演變出沒有發生過的情景。
就比如這次,他夢到已經死去了的母親突然滿身是血的從浴缸邊上站了起來,緩緩朝他走去,質問他為什麽要來到她肚子裏。
如果沒有懷上他,她早就可以離開傅家,去追求自己的愛情了。
隨後,母親滿是鮮血的手,就這樣掐上了他的脖子。
傅景庭被自己這個噩夢驚醒,兩隻眼睛驀地睜開,眼裏血紅一片,呼吸都是急促的。
容姝被他嚇了一跳,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低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傅景庭你怎麽了?”
傅景庭仿佛聽不到似的,瞳孔渙散的盯著天花板,薄唇動了動,似乎在說什麽。
容姝彎下腰,把耳朵湊到他嘴邊仔細的聽,終於聽清了。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容姝皺了皺眉頭,眼裏滿是疑惑。
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又在對不起誰?
容姝看著傅景庭,知道他這會兒有些犯癔症,思緒意識什麽的,還沒有完全恢複,趕緊抓起他的肩膀,把他一通搖晃,“傅景庭,醒醒,快醒醒!”
她不能讓他一直陷在裏麵,不然對他的精神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他必須趕緊走出來,恢複神智。
也許是容姝的這通搖晃起作用了,傅景庭的瞳孔逐漸的聚焦,目光也從天花板移動到了容姝臉上。
他看著容姝,幾秒後,才發出聲音,“容……姝?”
他的聲音很沙啞,很難聽,跟公鴨嗓似的。
一聽就是喝了太多酒,灼燒到了嗓子。
容姝又氣又無奈的鬆開了他的肩膀,“還能認出我,看來酒醒了一些嘛。”
“你怎麽會在這兒?”傅景庭抬手,扶了一下額頭,然後準備從沙發上坐起來。
但是他這會兒渾身無力,別說坐起來,抬一下脖子都費勁兒。
容姝見狀,壓著他的肩膀,把他壓回了沙發上,“行了行了,好好躺著吧,別起來了。”
說完,她又白了他一眼,“我怎麽在這兒?你昨天不是已經猜到了我今天會來找你麽?而且我前兩天說過,讓你今天手機不要關機,你也答應了我了,結果呢,你還是關機了!要不是看在今天你關機是事出有因,我跟你講,我們複合立馬作罷。”
要是換做平時,聽到複合作罷,傅景庭肯定已經認錯哄她開心了。
但現在,他實在沒有心情。
他微微閉著眼睛,抬起一條胳膊,搭在眼睛上,沒有說話。
容姝看著他這樣,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十分心疼。
他們都是失去了父母的人。
但是他的遭遇,卻比她還要讓人唏噓可憐一些。
他的父親是被人謀殺在酒店的,母親雖然是自己自殺的,但是他卻親眼目睹了母親自殺時的慘狀,還是在年幼的時候。
至於她,她的母親雖然也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但確實病逝的,並且那個時候,她還沒開始記事,所以對於母親的死雖然難過,但卻沒有太多無法接受的感覺。
而父親的死,她雖然經曆了,但那個時候她已經成年了,內心足夠強大,所以她能夠很快的就從父親去世的陰影裏走出來。
但傅景庭跟她不一樣,母親自殺的太過突然,事發之前毫無征兆,又是年幼的他第一個發現屍體,可想而知,那對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的打擊。
想到這,容姝突然俯身,將傅景庭抱住,頭埋在他頸窩處,聲音裏滿是焦急跟擔憂,“傅景庭,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嚇死我了!”
傅景庭沒想到她會突然抱上來,垂眸看了看她。
容姝這會兒也抬起了頭,眼眶發紅的盯著他,“你知不知道,前段時間祖母跟我說,你在每年的今天,都會性情大變,甚至出現自殘的行為,所以在你手機打不通的時候,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我有多害怕?我害怕你已經自殘了,害怕自己來晚了,看到的是你冰冷的屍體!”
聽著女人聲音裏的顫抖和哽咽,傅景庭知道,自己是真的嚇到她了。
他抬起手,輕輕拍上他的後背,聲音還是那般沙啞難聽,“抱歉……”
“你還知道錯了啊?”容姝伸出雙手,將他的臉緊緊捧著,佯裝憤怒的道:“你要道歉的人,可不止我一個,還有祖母,還有張助理,他們都很擔心你,擔心你真的出什麽事,不過幸好……”
容姝表情緩和了下來,“幸好我來的及時,也幸好你醉過去了,沒有來得及自殘,不然你現在躺的就不是沙發,而是醫院的病床了。”
傅景庭垂下眼眸,眸色閃了閃,沒說話。
不是他沒有來得及自殘。
而是他的身體不允許啊。
才喝了幾瓶酒,心髒就出現灼燒般的痛,讓他就直接暈過去了。
是的,他是暈倒的,並不是醉倒的。
他的心髒,這會兒還在隱隱作痛。
但這些,他不可能讓她知道。
容姝見傅景庭一副悶葫蘆樣子,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望著他的眼睛,溫柔的提議,“傅景庭,我們去看心理醫生好嗎?”
“心理……醫生?”傅景庭薄唇動了動,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
容姝點頭,“是,心理醫生,你在每年的這天,都會像變了一個人,就是因為你心理出了問題,你目睹了你母親的自殺,所以你心裏有很大的陰影,以至於每年今天,你都會下意識的變成這樣,但是隻要我們去看心理醫生,讓心理醫生開導你,讓你忘掉當年看到的,或者讓你平常心接受當年看到的,你就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