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柳芳ii.
“鐵頭,這是你二姑的娃兒啊?怎麽我不認識。”有人問鐵頭。
鐵頭道:“是二姑家的表弟表妹,還沒有來過我家。”
“鐵頭娘、二丫,你家客到了,快點出來!”有人腿快,一溜煙跑去柳黑林家報信。
人聲!狗聲!又是問話又是嗬斥。
問話的是問江家兄妹的關係,嗬斥的是趕那些盡職盡責,又很少見到陌生人的看家狗,於是整個梨花灣都沸騰起來。
幾個小孩蹲在牆根底下,一手捏著糠菜團子,一手捧著黑瓷碗,此時也不吃飯了,一臉緊張刺激的追在後麵看。
在眾人簇擁和十幾條狗的環視下,江團跟江景文終於踏進一家茅屋小院。
院裏,一個姑娘正匆忙跑出來,長著細眉細眼,稀疏的流海半掩住黑黃的小臉。
為了方便幹活,頭上發髻用一支黃澄色的木釵插著斜墜在耳側,再拖出一小縷發尾。
瘦小的身子穿著打有補丁的青色衣褲,腰上係著一根灰布帶,顯出纖細的腰身,很是幹淨利落。
她一看見江景文就猛的站住腳,驚喜道:“你是景文弟弟!”
又看向已經掀開帷帽的江團,有些詫異問道:“嬌嬌?”
鐵頭幫忙回答了她的問題:“二丫,這是表弟表妹,二姑跟爹他們就在後麵,思明也馬上回來了,茶飯做好了嗎?”
“好了好了!景文嬌嬌,你們快進屋!”柳芳有些拘謹,將濕漉漉的手在自己後腰處胡亂擦了擦,就引著江家兄妹往茅屋裏走。
“二丫,娘呢?”鐵頭隨意問道。
“娘在下溝洗衣服,一會該回來了!”柳芳回答。
鐵頭眉頭一皺,嘟囔道:“怎麽還在洗,幾件衣服就要洗半天。”有客人在,他也沒有多說。
一進屋,江團就從江景文背簍裏取出一大包芝麻糖交給鐵頭:“鐵頭哥,這裏有糖,你分給周圍鄰居的孩子們吧!”
梨花灣雖然隻七八戶人家,小孩子還不少,剛才自己跟小哥身後就跟著好幾個小孩子,這些糖也是早準備好的。
鐵頭遲疑了一下,這些糖可是貴重東西,平時也隻有送禮才使,現在給小孩子吃實在可惜了。
不過江家要給,他還是接過糖,應一聲好就匆匆出門。
鐵頭把手中的糖分給幾個跟進院來的小孩,又給門外幾個站著的老人也分了幾塊:“大爺大娘你們先回去吧!等會我爹他們回來,再跟二姑來看你們幾位長輩。”
家裏沒有長輩在,他就不想讓人進屋。
鄰居們卻是不走,還是聚在進院的道上,議論起剛剛看見的江家兄妹。
江團依然戴著帷帽,他們看不見,隻看見那一身細棉的衣衫。
還有江景文,白白生生、斯斯文文,還對著他們行禮,一看就是知書達理的樣子。
屋裏,柳芳張羅著給江家表弟表妹倒茶讓座,雖然靦腆,還是熱情周到。
江團坐下環顧四周,一張刷洗得發白的木桌,上麵放著一把熏過的陶壺。
桌子周圍擺放著,四根綁了木條加固的條凳,其中一根正在江團屁股底下。
四麵石牆以前是泥抹過的,時間一長泥土脫落露出不規整的縫隙,此時有陽光從縫隙裏偷過來,給陰暗的屋裏增加幾道亮色。
牆邊還放著一排高矮不一的木櫃,上麵的漆皮脫落,也被人擦洗得幹淨,露出原木底色。
柳芳有些不好意思的給江團說:“妹妹先喝點水,我娘在溝裏洗衣服,還不知道你們到了。剛才已經讓狗兒去叫她,應該馬上就回來。”
江團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芳兒姐,看樣子我娘他們還得等一陣才過來,有沒有方便的地方,我想先換身衣服。”
她們從早上天不亮就出門,又是走路又是爬坡,一身細棉衣服早就汗濕幾次,皺皺巴巴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現在一停下來,肚子餓都是小事,她想先洗臉。
柳芳連忙答應:“灶間有水,妹妹不如擦洗一下。”
想到姑姑來梨花灣要翻山,這個天氣肯定會汗流浹背,她早就已經燒好一大鍋熱水,來了就能洗澡更衣。
聽她這樣說,江團當然高興了,正想答應,就聽江景文突然站起來道:“淨房在哪裏?我先洗!”
江團一楞,在家裏用淨房時,哥哥們都得讓著自己,小哥怎麽今天要搶先?
柳芳不以為然,在梨花灣做什麽都得先緊著男的來,就是景文表弟不說,她也要問一下。
指著院裏角落處一間明顯是新搭起來的小棚子,柳芳道:“那裏就是,我去提熱水。”說完小跑去灶間。
堂屋裏再沒有其他人,江景文湊近江團耳邊低聲道:“我先去看看那淨房能用不!能用你再使!”
在家裏大哥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要自己看好嬌嬌。
江景文在秦家村學堂裏讀書幾個月,也聽到村裏好多男娃說偷看別人洗澡的事。
在舅舅家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外麵還跑著好些小孩子,牆又是四壁漏洞的。
萬一淨房也這樣,妹妹跟娘肯定要每天洗澡,他就要想法子。
聽他自願探雷,江團笑起來:“小哥,我給你準備衣服。”
幾個人的衣服打成包裹都由江團背著,此時就放在旁邊,她打開布包取出一件淺藍色細棉夏衫衣褲,又取出一根同色的汗巾子。
柳芳提著一大木桶水搖搖晃晃出來了,江景文想要幫忙,卻被她躲開:“我自己來就行,不重,平時做慣了的。”
江景文隻簡單用熱水衝洗了一下就出來了。
那淨房應該是特製搭起的,木板做牆,地上鋪著石片,倒還好用。
他對江團眨眨眼:“你去洗吧!我在這吹吹風。”這是要給她看著門。
梨花灣口的小坡上,趙思明急得跺腳。
他能聽到犬吠聲從猛烈到稀疏,此時隻是斷斷續續懶洋洋幾聲。
他知道,必定是江家兄妹進屋了。
趙思明雖然經常來梨花灣,沒人陪著,他也不敢冒險硬闖。
萬一有狗不認得自己,或者說裝著不認識自己,那可就要付出血的代價。
於是,他隻能眼巴巴等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