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祭祖 上
今日是除夕,按照禮節會在下午四五點、也即是申時末酉時初的時候在宗廟祭祖。這也導致了今日的第二餐無法正常進行,所以為了防止體力透支,第一餐便會吃的豐盛些。
由於伐吳定策之功,張華今年被封為廣武縣侯。也由此,張家擁有了設立祖宗五廟的資格。
《禮記·王製》中曰: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大夫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士一廟。庶人祭於寢。
在宗法製時代,想要祭祖,並不能隨心所欲。不但祭祀的具體祖先有硬性規定,就是祭祀場所也有明確要求。
有了一定的地位,便可以給祖先蓋“廟”,能祭祀幾代祖先就看你混的怎樣。最高的天子可以為祖先蓋“七廟”,而庶民不但不能蓋廟,即便想祭祖,也隻能在家中進行,謂之“家祭”。
《爾雅·釋親》有言:生己者為父母,父之父為祖,祖父之父為曾祖,曾祖之父為高祖,高祖之父為天祖,天祖之父為烈祖,烈祖之父為太祖,太祖之父為遠祖,遠祖之父為鼻祖。
這一套祖先的稱呼,也因此而進入太廟,成為各王朝皇帝“廟號”的稱呼的由來之一。
鼻祖與遠祖畢竟世係已遠,暫且不去說它。太祖乃是一個王朝的創立者,比如說商太祖成湯、漢太祖劉邦、魏太祖曹操等,而烈祖則次了一等,劉備與曹睿的廟號均為烈祖。
至於天祖,還未有皇帝使用這個名稱作為廟號。高祖由於是五服之內的輩分最高者,往往會是將家族發揚光大者使用這個廟號。
比如說大晉太祖是司馬昭,而高祖則是司馬懿。雖然按照排序,太祖應該在高祖之前,但是對於大晉來說,司馬懿隻是將司馬氏的基業發揚光大,而司馬昭卻真正得到“晉王”的封爵,開創了大晉的萬世基業。
當然,無論是天子還是諸侯,太祖之廟百世不遷,其他人就不好說了。就拿兩漢來說,兩漢四百年,擁有廟號的皇帝不過七位而已。很多皇帝哪怕暫時得到了廟號,也會在後世被廢除。
所謂“祖有功而宗有德”,沒有功德不配稱為祖宗,祭祀祖宗也正是對先祖功德的緬懷,借以激勵子孫。
宗廟中的“昭穆”,便是指宗廟中被祭祀的順序。太祖在宗廟中居中,左昭右穆,父居左為昭,子居右為穆。一世為昭,二世為穆;單數世為昭,雙數世為穆;先世為昭,後世為穆;長為昭,幼為穆;嫡為昭,庶為穆。
張氏宗廟在範陽方城,而張華在京城為官,顯然是無法回去的。所以為了能夠定時祭祀,便在京城的莊園中另外設立了一座宗廟。參與此次祭祀的,多是他們大宗。相對於潁川荀氏、泰山羊氏等家族,人數並不多。
範陽張家出自漢留侯張良,張良六世孫張皓後漢時為司空,張皓之子張宇為範陽太守,於是家於範陽。張宇生張輔、張輔生張蛟、張蛟生張平、張平生張華。從張良而論,張華實是張良的十一世孫。
祖上雖然榮光過,近世卻已經沒落。當張韜踏入宗廟的時候,便看到曆代祖先的神主。一片肅穆的氛圍中,他抬頭看了看,被祭祀的分別是張良、張皓、張宇、張輔與張平。
張良作為遠祖中將張氏發揚光大的人物,值得被祭祀。而張皓作為他們範陽張氏可追溯的最遠的直係祖先,也配擁有一個神主。張宇作為父親張華的高祖、範陽房的始遷祖,被後世祭祀也在常理之中。
他回頭看了看身邊稀稀疏疏的祭祀人員,不得不再一次感歎,張家沒落的實在太狠了。他很奇怪,無論張家如何寒微,畢竟是留侯一脈,且五世之前還是朝廷三公,四世之前尚且是兩千石,哪怕爺爺死的太早,畢竟生前還是漁陽太守,不至於族人如此稀少。
這點人數不要說與豪門巨閥相比,就是比之一般人家也多有不如。
也許隻有麵對祖先牌位的時候,他才能體會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真正內涵,也才能理解這些年來父母不斷催促二哥生子的苦心。
宗廟之內,張韜一絲不苟地跟著父親張華的提示做著。這是他第一次參與祭祖,對所有一切都充滿好奇。畢竟後世宗族離散,祭祖的習俗也已經沒落。作為一般庶民階層,他的家庭最多也隻是去給祖輩上個墳,也算是“祭於寢”了。
張氏子弟雖少,但是祭祖過程並不簡單。這也是儒家禮儀的特點,一定要在繁瑣的禮節中製造出儀式感,才能培養出眾人的莊重。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國家最重要的兩件事,一件是祭祀以便繼承祖宗的遺願,另一件事便是重視軍事,保證祖宗基業不被搶奪,且隨時向外擴張以將祖業發揚光大。
一個朝代如此,一個家族亦是如此。
張華站在眾人之前,首先是給祖宗的神主上香,然後便是讀祝文。祝文晦澀難懂、大致意思便是回顧祖先創業之艱、感謝祖宗的庇佑讓身為家主的他得以封侯,且這一年二子張韙、女兒蕙娘各得一女一子,讓張氏血脈得以延續。張氏族人之所以能夠風調雨順,全是祖宗陰德的功勞,來年一定再接再厲,將祖宗基業發揚光大雲雲。
讀完祝文後,緊接著便是為祖宗奉獻飯羹、獻玉帛、獻酒、獻胙肉、獻嘏辭、最後將祝文在神主前焚燒,灑上一杯酒後,請祖先享用祭品,然後大家一起叩拜,將祖宗之靈送走。
整個過程從申時三刻開始,直到亥時一刻方才結束。
也就是說,除去前期的準備與後期的收尾,祭祖持續了整整五個半小時。這也是為何祭祖很少有幼兒參與的原因,畢竟時間太長。等結束的時候,張韜便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虛脫了。哪怕是父親在分配胙肉等祭品,他也再難有精神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