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八）
“為什麽?”顧曉珊拚盡全力地問道，“路之浩，路之浩知道你做的這些事情嗎？！”
“抱歉，曉珊。”
一個溫柔的男聲從房門外傳了過來，是路之浩，他依舊坐在輪椅上，言語裏滿是愧疚。
顧曉珊記得，路之浩之前都隻稱呼她為顧小姐的，叫她曉珊這還是第一次。
顧曉珊露出了一個絕望的微笑，她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淚水，不過，這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你們，是想那我的骨頭去做沙漏嗎？燒製出來的沙子會是什麽顏色呢？沙漏的名字叫什麽？叫顧曉珊嗎？”
“曉珊……”路之浩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絲心疼：“我向你保證，你一定是最後一個！”
“哈哈，有什麽好保證的，反正之後的事情，我都不會知道了。”顧曉珊張開了雙臂“來吧，給我個痛快。”
夏毅辰握緊了匕首，走了過去。
“曉珊……我……我……”路之浩突然發聲，製止住了夏毅辰“我並不是打算把你做成沙漏的，我隻是……隻是……”
路之浩咬咬牙，掀開了蓋在自己雙腿上的毯子。
“之浩！”夏毅辰想去阻止，可已經晚了。
顧曉珊瞪大了眼睛，看著路之浩那石頭般的雙腿。
“從我五歲起我的腿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這麽多年，我遭遇了多少鄙視和白眼，我做過了多少檢查和治療，可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我隻能去尋找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我的弟弟，夏毅辰，”路之浩眼神溫柔的看向他“為了幫助我做了不少錯事……”
夏毅辰站在一邊，低著頭聽著路之浩的話。
“你們……你們是兄弟？”
路之浩點點頭：“同母異父，毅辰他找到的解決方法是，找到七個和我同月同日生的女生，用你看到的那個機器提煉出她們的精血，敷在我的雙腿上，也許，也許就能夠治好我的雙腿，也許，我就能站起來了！”
路之浩一麵說著，眼睛裏一麵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你說我是最後一個，也就是說……”
“我們已經找到了六個，隻差你一個了。”夏毅辰突然開了口“要怪的話，就怪你自己踏進我們店裏麵吧！”
“可是我……”夏毅辰拿著匕首衝了上去，顧曉珊突然開口說話，路之浩示意夏毅辰停住，夏毅辰的刀尖，就停在了顧曉珊的眼前。
“可……可是我……”顧曉珊的嘴唇打著哆嗦“我的陰曆生日不是那一天啊！”
夏毅辰站直了身體，回頭和路之浩對視一眼，顧曉珊接著說：“我從來沒有過過陰曆生日，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我的陰曆生日是哪天，那天你問我是不是那一天，我隻是順口答應了一句啊！”
顧曉珊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竟然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屋子裏一片沉默，顧曉珊就像等待著法官審判的殺人凶手一樣，提心吊膽的等著麵前兩個人的發話。
而夏毅辰和路之浩也沉默著，兩個人用眼神交流了起來，這個計劃是從夏毅辰十八歲那年提出來的，今年他已經二十五歲了，七年的時間，而他的哥哥路之浩，已經在輪椅上度過了二十五年的時間。
路之浩是個心軟的人，之前的這種場景他從沒有親眼看到過，在顧曉珊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路之浩就已經打算放她走了。
可夏毅辰卻不打算放她走，畢竟沒人知道她的話到底是真是假，而且，如果放她走了，那危險的，不就成他們兩個了嗎？
決不能放她離開！
夏毅辰眼神狠厲，在路之浩有所反應之前，猛地衝了過去，一下割斷了顧曉珊的喉管。
顧曉珊滿眼驚恐，她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她半仰著頭，低垂著眼睛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她看著坐在輪椅上的路之浩，終於倒了下去。
“都結束了。”夏毅辰掏出手帕擦幹了匕首上的血漬，他扭過頭微笑著看向路之浩，聲音溫柔的說“哥哥，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臉上濺上了鮮血的他，在路之浩的眼中，就是一個惡魔。
路之浩呆呆的被夏毅辰推進了臥室，推到了書桌邊上，知道外麵那巨大的機器發出了“嗡嗡”的轟鳴聲，路之浩才終於回過神來。
路之浩低頭，他的書桌上倒扣著一本他讀了一半的張小嫻的散文集，《我微笑，是為了你微笑》。
路之浩記得，在裏麵一個小節裏，張小嫻曾在原文裏寫到：“聽說男人最喜歡送給女人的禮物是手表，手表代表時間，時間代表永恒，那何不把骨灰放在永恒的時間裏？就把骨灰代替細沙，放在沙漏裏，讓它慢慢從一邊流到另一邊，永恒地流動吧。
歲月流逝，我沒有忘記你。”
“歲月流逝，我沒有忘記你……”路之浩讀著那最後一段話，淚水從眼眶裏汩汩滑落。
一年後，m市最大的中學裏，班級裏的女生們又三三兩兩地聚在了一起，討論門口窄巷裏新開的那家精品店，手工優良，老板俊美而又溫柔，憑他的長相，說是明星也不為過。
禮品店裏人滿為患，店裏的人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幾個女生聚在一起，有些在仔細的看著店裏的純手工藝品，而更多的，還是在偷偷打量著那站在櫃台裏黑色頭發的店主。
一個女孩子專注地看著那滿排的沙漏，店主注意到了他，信步朝她走了過去，其他的女生們露出了嫉妒的目光。
“你很喜歡這些沙漏嗎？”店主開了口，他的聲音就像三月裏拂過水麵的微風，清新而又溫柔。
女生被嚇了一跳，她紅著臉，點了點頭，她拿起了一個藍色的沙漏：“我覺，這裏麵這個藍色的最好看了！”
店主笑笑：“這是我的得意之作，你的眼光真好。”
女生的臉更紅了，她把沙漏翻轉過來，發現沙漏的下方，刻著一個淺淺的“曉珊”兩個字。
“這是……”
店主的目光黯淡了下來：“那是我一個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是……是你的女朋友嗎？”女生小心翼翼的問。
“夢夢，不要看了，快遲到了！”
“那個叫夢夢的女生慌忙方下手裏的沙漏，衝著店主歉意的笑了笑，扭頭跑掉了。
“還有這個，這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店主走到櫃台裏，拿出那隻還沒有製作完畢的黑色沙漏，沙漏的底下依舊刻著兩個字——
毅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