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人吃人
蔡琰眸子裏掛著複雜的神采，長出了一口氣道：“國家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當官的不體恤百姓肆意欺壓，將他們完全逼迫到了絕路上，難怪會有那麽多的流賊出現！”
洛羽淡淡道：“這個國家早已行將就木，各路豪強更是在肆意爭奪地盤打打殺殺，苦的始終都是老百姓，他們身處地獄，而且這種地獄還要繼續持續下去。”
“我們能有現在的好生活還真是不容易啊，多虧姑爺本事大，不然我們肯定無法像現在這般自由。”丫鬟小荷對洛羽充滿了感激，她要比蔡琰實際的多，知道現在的這份安逸來之不易，如果不是因為姑爺有能力，她們可能早就被馬匪抓住了。
洛羽淡淡一笑，說道：“走吧，繼續趕路。”
又向前走了一陣，離密縣城隻有二三裏了，就在這時，忽然聽見從路旁傳過來一個女人的微弱哭聲，這下大家都聽到了，蔡琰懷著沉重的心情說道：“去看看吧。”
洛羽點頭。
離大路二三十丈遠有一個三四戶人家的小村莊，房屋多已燒毀，隻剩下兩間破爛草房，不像是還有人住，而哭聲卻是從裏邊傳出來的。
蔡琰騎馬穿過好像很久沒有人走的小路，繞過一口周圍生著荒草的水井，然後跳下戰馬，走進了小屋。
兩名護衛趕了過來，紛紛下馬，同時走向小屋。
那哭聲停止了，一陣寂靜，隨後聽見蔡琰驚駭地問道：“你吃的是什麽？是什麽？”
又是寂靜。從屋中傳出來鍋蓋子的響聲，隨後又傳出蔡琰的大聲驚叫：“我的天呀！”
小荷一驚，立馬帶兩位護衛衝了進去。
進到裏麵，三人均感莫名其妙，因為裏麵除了蔡琰之外，就隻有一個瘦弱的女子了。
打量那個女人，約摸三十多歲，臉孔青黃浮腫，眼珠暗紅，頭發蓬鬆，衣服破爛得僅能遮住羞恥，跪在地上如癡如呆，不說話，也不哭。
“小姐，怎麽回事啊？”小荷問道。
“她，她……”蔡琰完全拋卻了大小姐的矜持，一個勁兒地留著眼淚，激動得說不下去。
一名護衛看向那婦人，沉聲喝道：“怎麽回事？”
護衛一連問幾聲，才聽見那女人如同做夢一般地拿紅眼睛向護衛看看，喃喃地回答道：“他是我從路邊撿回來的，已經死啦，死啦。不知誰家逃荒在路上扔下的，他死了以後我才……”
護衛仍然有點糊塗。
“啊！”
這是丫鬟小荷的尖叫聲。
原來在不遠處有一口鍋，鍋邊散落著一根小孩骨頭，鍋中還有一條腿，那大腿和小腿都瘦得可憐，看到這一場景，小荷忍不住胃部翻滾，當場就吐出來了。
“小姐，我們先出去！”一名護衛急忙將扶著蔡琰離開小屋。
而另一位護衛則將那女人拉了出來。厲聲詢問著。
小荷自然也出來了，不過臉色一片蒼白，嘔吐得不行。
蔡琰雖然停止了哭泣，但眼睫毛上殘留的淚水卻依舊沒有消散，她感覺心裏憋悶的厲害，以前隻是聽說過民間出現過易子而食這種事，卻沒想到自己會親眼目睹，那一幕，必將成為她心裏永遠也揮之不去的陰影。
這時候，洛羽帶兵過來了，他翻身下馬，問道：“出什麽事了？”
“她……她.……”蔡琰顫抖著聲音說道：“那個女人.……她男人冬天餓急了，偷了人家一隻羊，給鄉勇抓去，吊樹上活活打死，扔到山坡上，又給別的饑民將屍首分吃了。這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和一個婆婆，怎麽活下去呀？兩個月來，婆婆和孩子們都餓死啦，隻剩下她，她……”
那位仔細詢問過緣由的護衛見蔡琰抽咽起來，不由接過話道：“回公子，前幾天她在路邊撿到一個孩子，抱回家來。她已經沒有了兒女，想養活他，用野草根煮著吃，最終還是養不活。孩子一斷氣，她就將孩子煮熟吃了！這孩子臨死之前，躺在她的懷裏，知道要死，看見她盯著眼睛望他，害怕地說：‘別吃我！別吃我！’可是……孩子最後還是被吃掉了。”
護衛心情沉重，遇到這種事情他心裏也很不好受。
所有人都明白了，現場立即一片安靜，唯有蔡琰和小荷的哭聲沒有停。
洛羽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去從牲口袋子裏取二升小米來給這位大嫂，救她多活些日子。”
他現在也隻能做這些事情，糧食什麽的他又變不出來，能救幾個算幾個了。
離開的時候，眾人的心情都很沉重，難民太多，大家實在是無能為力。
山風呼嘯，吹在身上感覺分外寒冷，盡管縮在男人懷中，蔡琰的心情還是顯得格外的沉重，遙望藍天，天空依舊澄澈，但在她眼中，卻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陰影一般，因為她始終覺得眼前的藍天都是虛假的。
國家危難，烽煙四起，百姓流離失所，這是國家目前的現狀。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不知怎麽的，蔡琰突然想到了洛羽經常在自己耳邊念叨的這句話，不同時間不同場合，同一句話帶給人的感悟也是不同的。
百姓！百姓！百姓！.……
胸腔之中的熱血，幾乎是在一瞬間沸騰，迎著微冷的山風，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滑過那白皙的臉蛋，滑過那精致柔膩的下巴，啪嗒一聲，被洛羽抓進了手心。
眼淚，是一種至情至性的東西，加點鹽帶點鹹味的東西那不叫眼淚，那是水，混雜了鹽的鹽水！
“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吧。”洛羽輕輕說道。
“嗯。”蔡琰輕輕點頭，然後讓自己同自己男人靠的更緊，隻為尋求一份安全感。
不得不說，古代的交通實在是太草蛋了，洛羽一行走了大半年也沒到彭城。
一路走過，洛羽經曆的事情著實不少，四處征戰，民生凋敝，還真應了杜聖人的那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洛羽和蔡琰等人一路上救死扶傷，沒想到得了個洛神醫的美名，其實原因很簡單，這一路走來就沒洛羽治不好的病。
……
鄉間小道，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踽踽獨行，迎著燦爛的驕陽，嘴角總是掛著一絲懶懶的笑意。
細細看去，男子不過二十五六，一襲青衫罩體，長得頗為俊秀，腰間別著一個酒壺，倒有幾分兩袖清風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味道。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膽敢說不字，上前揪腦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送上望鄉台，永遠回不來！”
得，聽到這句順口溜，年青男子先是一愣，接著立馬反應過來，好像遇到劫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