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半睡半醒中,蘇筱辰感受到臉上一陣瘙癢,他不適地晃著腦袋,企圖重回夢鄉,一番掙紮無果後,他的意識終於清醒,感受到一絲不對勁的瞬間,他猛地睜開雙眼。
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一支沾滿墨水的毛筆和康淩鈴不知所措的表情,旁邊傳來洛言目和康書朋的訕笑。
康淩鈴的嘴半張著,她瞟向床邊,隨後恢複了冷靜,她隨手把毛筆往地上一扔,撥開垂下的發絲,抓了抓手背,站起身來快步走向門外,留下一句:“我就說很無聊。”
蘇筱辰本就剛剛睡醒,又看到了如此奇怪的場麵,自然是一臉茫然,他抹了一把臉,滿手的墨印嚇得他幾乎從床上跳起來,桌旁兩人的笑聲愈響,他終於明白過來。
康淩鈴杵在屋外,表麵平靜的她內心卻波濤洶湧,憑什麽輪到自己的時候他就醒了啊?方才蘇筱辰睜眼的時候,她還嚇得一抖,又把筆尖上的墨甩了他一臉,一想到剛才的尷尬情景,她就又慌又氣,一番內心糾結後,她把罪責歸結在了慫恿者身上,她冷著臉回到房中,盡量回避著正在洗臉的蘇筱辰投來的目光。
太陽早已在西邊停留了不少時間,屋外傳來聲響,洛言目扭頭瞟了一眼,把笑容收了起來。
樂羽雨今日著一襲粉裙,裙邊垂著白色的輕紗,一對白玉耳環藏在披下的黑絲中,隨著主人的走動若隱若現,她畫著濃妝,給屋中送來了淡淡的薔薇香。
蘇筱辰一臉好奇地看向來人,康書朋則是大膽地向洛言目擠眉弄眼,就連康淩鈴也不禁瞟了幾眼女子,洛言目站起身:“你來幹什麽?”
“幾位來此兩日,賓客無數,也不介意多我一個吧。”樂羽雨不顧洛言目無力的阻攔,坐到他方才在的椅子上。
“今日我去見嚴老師,卻被門主的暗衛攔住,我心裏琢磨著,恐是發生了什麽事,幾位可知啊?”樂羽雨笑著同其他三人打了招呼,繼續說道。
“你就不要明知故問了。”洛言目靠在門邊,望著天邊的夕陽。
“我等追查朝廷重犯李密,你師父同他有染!”康書朋忙說道,卻被蘇筱辰狠狠一瞪,他縮了縮肩膀,不在言語。
樂羽雨輕側臉頰,勾起嘴角:“那嚴老師是死於誰之手呢?”
“李密,”洛言目盯著樂羽雨的雙眸:“你知道他在哪嗎?”
“我?”樂羽雨輕笑幾聲:“我怎麽會知道他在哪呢?”
“你最好不知道。”洛言目將目光移開:“樂姑娘還有其他事嗎?”
“今夜雲竹之會,”樂羽雨將手鐲摘下又戴回,重複了好幾次這才繼續道:“還望各位,玩得盡興。”
洛言目不再說話,樂羽雨起身,帶著一陣薔薇香,從他身旁輕輕走出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
幾人又圍到桌前,錢斷水半個時辰前送來的飯菜早已涼透,蘇筱辰倒是絲毫不在意,從昨日夜裏餓到現在,他第一個拿起碗筷。
“你懷疑她。”康淩鈴說道,並沒有疑問的語氣。
“與其說懷疑,不如說是肯定,”洛言目隨手抓起一個小芝麻餅:“就算她同李密沒有關係,也至少參與了什麽。”
“你之前提到的,製作毒機關的人,就是她吧!”
“嗯。”
一屋人都不再言語,距雲竹之會還有一個時辰,蘇筱辰忽然覺得有些困意,明明才剛剛睡醒。
時遷披上青色長袍,三隻用銀線繡成的蝙蝠仿佛隨時會從他的背後飛出,這是百機門的象征。他對著鏡子瞪了瞪眼睛,做出幾個奇怪的表情,又擠出一個微笑,他滿意地笑笑,傀儡堂主南茫尋已在天機閣頂的大堂中等候,介時他們二人將一同出席雲竹之會。
“門中什麽情況?”他向身後的綠袍老者問道。
“今晨我們殺鐵語長老一人,捕獲其一百三十名追隨者,現已全數關於天機地牢中,門中弟子大多聞得風聲,卻不知原因,整個百機門上下都有些恐慌,”木語長老說道:“傀儡堂弟子們也多少察覺到,若是再不著手處理,雲竹之會恐難成氛圍。”
“嗯,鐵語的追隨者確定一網打盡了嗎?”
“在鐵語計劃內的反叛弟子一個沒漏。”
“好,通知全門,百機門曆來為江湖正派,而毒機關自古以來便是百機門的禁忌,未料以鐵語長老為首,百餘名弟子沉溺於毒機關,甚至計劃在雲竹之會發起叛亂,此團體已於今晨被剿滅,還請門中各位莫要驚慌,雲竹之會如期舉行!”時遷大步走至堂前。
銅語長老已經坐在堂中,笑著同南茫尋打了個招呼,臉色卻並不好,而後他便低著頭盯著茶杯,一眼不發。
時遷見到銅語的狀態,心中冷笑一聲,目前還沒有找到銅語勾結鐵語的證據,不過經過今晨的事,就算他銅語還有反叛之心,動手前也要斟酌幾分了,看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洛言目,他皺了皺眉,南茫尋已起身來到他麵前,時遷隻得暫時將心事放到一旁。
“時老頭,近來氣色越來越好了啊!”南茫尋是傀儡堂新一代的堂主,三十歲出頭的樣子,臉上的胡子剃得幹幹淨淨,他留著未及肩的短發,中間的頭發齊齊梳向腦後紮成一個小辮子,額頭兩邊各有小撮的黑絲垂下。
“哈哈哈,南堂主說笑了。”對於南茫尋這個人,時遷並不怎麽熟悉,五年前他不知為何突然坐到堂主位置後,兩人也就在雲竹之會上見過五次,此人雖小他不少,卻是不露鋒芒,時遷怎麽也看不透,故雖然兩派已休和十餘年,時遷還是處處提防著傀儡堂。
“門主為了雲竹之會忙得一宿未合眼,南某自是佩服。”
“雲竹之會事關兩派,我自然不可怠慢。”時遷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他有些擔心,若是傀儡堂也來攪一趟渾水,百機門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幾年來他全然不知傀儡堂的內部動向,自家混入的弟子,全被南茫尋以和平的方式請了回來。
南茫尋眯起眼笑了笑,背著的手指尖微動,一個人影消失在堂柱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