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毒機關一事很快平息，木語幾年來俯首貼耳，深得時遷信任，在樂羽雨的要求下，他將暗衛被殺的真相完全隱瞞，反而把時遷的注視轉移到了一直不安分的鐵語長老身上。
洛言目在第二日便悄聲無息地離開了百機門，時遷先是擔心他遭人殺害，後是懷疑他畏罪潛逃，直至接到他在蒲道混得風生水起的情報後，這才不再提及。
屋外傳來敲門聲，樂羽雨緩緩起身，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微笑，她將門輕輕推開，一個綠袍老者立於門前，她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散去。
“小樂啊，你的預料果然不錯，”木語看上去心情甚佳，他絲毫未留意樂羽雨的表情變化，自顧自地走入屋內。
“鐵語？”樂羽雨合上房門，轉身笑問。
“不錯，就是鐵語，哈哈哈……”木語的唾沫飛濺於桌上：“他受不了時老狗的猜疑了，決定投身毒機關一流發起叛亂，還拉我入夥，說了好一陣！”
“很好，你同意了嗎？”
“咱這肯定先要嚴肅思考一陣子啊，我還裝作很難接受的樣子說考慮幾日再做答複，這不是就來問你的建議了嗎？”
“三日後答應他的要求，我們自己的東西照樣做，隻是他那邊的事情皆以他為主，東窗事發之時，我們還有個替死鬼。”
自夜襲聖火點失敗後，時遷的行動愈發小心謹慎，就連木語也時常得不到任何情報，而無影無冥作為時遷的心腹則屢次打擊火祆教以及毒機關一流的行動。
手帕上的字緩緩流入地縫，樂羽雨冷眼看著，瞳中閃過無影，無冥四字。
火祆教刺殺失敗，無冥攙扶著無影在眾人的歡呼中蹣跚著歸來，樂羽雨站在最外圍，頭也不回地問道：“成功了嗎？”
“啊，成功了。”一個老者的聲音，熱鬧的慶祝中，已不見了樂羽雨的身影。
她將手鐲摘下，放入黑色的木盒中，站在崖前許久，終是將木盒留在了櫃子的最深處。
已是無牽無掛，便可安心完成任務，滅了這百機門了，她笑了笑，在燭光下打開密信，其上皆是達吾提對計劃和其進展的震驚，對方承諾，若是樂羽雨能順利滅除百機門，便可在教中擔任高階祭祀，一輩子享有榮華富貴。
嗯，在此之前，請容許她在蒲道遊玩一番，領略領略中原美景吧。
李密已有些許年頭未至，樂羽雨聽聞連環刀在蒲道伏擊了武家使和一眾江湖人士，如死水般沉寂的心隻在一瞬懸了起來。
李密隻寄來一封書信，其上有著明確的地址和傷情，他四肢俱斷，恐要花一些功夫修複，雲竹之會臨近，木語等人蓄勢待發，她難以離開，便令人躲過耳目，將李密接來。
“在蒲道你和哪些人交手了？”她擺弄著機關腿問道。
“啊？”李密有些奇怪，樂羽雨從不過問他的事情，這次竟來了興趣。
“各派的小輩，都還有些實力，”李密思索著：“還有一個百機門的弟子，我倒從未見過，年紀輕輕，能力倒不弱，也不知道時遷那家夥又教了些什麽.……”
“他沒事吧？”樂羽雨打斷了李密的話，神情尤為慌張。
“啊？誰？”
“洛……那個百機門的人！”樂羽雨緊緊盯著李密。
李密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麽，笑了笑：“受了點小傷，沒什麽大事。”
樂羽雨撇過腦袋，無聲地裝卸著機關，李密想再問些什麽，張了張嘴卻又咽了下去。
“你說木語將發起叛亂，此事當真？”
“嗯，木語鐵語二位長老門下約有三百名追隨者，若是以偷襲形式發起叛亂，很容易成功。”
“木語此人，獨吃自屙，無情無義，你竟然同他合作？”李密有些氣憤，但他說出話後便有些後悔，他沒有資格對自己女兒指手畫腳。
“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助，事成後，木語等人，一個不留，火祆教要的是百機門滅門，而不是換個主子，這也是你想要的吧？”
“我……”
“對了，毒機關用處極大，此次我也給你換上，以免日後丟了性命。”
“不不不……”李密連忙拒絕，他有些慌張，帶著哀求的語氣說道：“我不要……”
樂羽雨冷哼一聲，也未再說什麽，將原本準備的毒機關收回櫃中。
“小雨.……爹有一事相求.……”
見樂羽雨忙於裝卸機關，李密繼續說道：“百機門中有對兄弟，名為無影無冥，你應該也認識，爹不知他們處於何種立場，但爹想求你放他們一馬，他們.……於我有恩。”
“嗯。”
距雲竹之會還有幾天，傀儡堂弟子已大多前來，百機門上下一片忙碌，樂羽雨卻迎來了難得的清閑，一切都已安排完畢，隻等手下的人執行了。
“小雨？”窗外傳來李密的低聲。
“嗯？”樂羽雨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以前她一直用任務來麻痹自己，清閑之中，陰霾卻在腦中擴散，揮之不去。
“你說的那個洛言目，他來百機門了！”
“你說什麽？”樂羽雨“噌”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他來了？他來做什麽？”
“據說是陪同朋友前來遊玩，具體的你還是自己問他吧。”
“什麽問他？什麽意思？”
“他馬上就要來了。”李密的身影消失在窗前。
“我這兒？”樂羽雨連忙從床上爬起，她從櫃中翻出一條藍色紗裙，連忙在鏡前梳妝打扮，整理完畢後，她總覺得缺了些什麽，思量一陣後，她找出黑色木盒，將其中靜臥的玉鐲套在了手腕上，深吸一口氣，坐在桌前。
洛言目的態度很冷淡，這她很能理解，卻還是不爭氣地在第一刻便流下淚水，木門“嘎吱”一聲閉合，留下她一個人，轉動著手鐲，坐在桌前。
李密悄聲走入，他無言地看著女兒哭花的臉，有些不知所措。
“洛言目一行人，不得受到此事波及。”樂羽雨很快鎮靜下來，不容爭辯的語氣，也不知是在給李密下令，還是給自己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