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螻蟻說
在欣悅郡，莫逍遙一縷分魂的實力，賀小石可是記憶猶新。
而全勝時期的莫逍遙，似乎與這位太上長老想比，近乎是螢火之於皓月，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
賀小石不由想到方才這位太上長老輕描淡寫拍出一掌，怕是連此人萬分之一的實力，都未曾用上。
即便如此，一掌之力便讓他差點死翹翹。
如此來說的話，豈不是對方吹一口氣，自己便會形神俱滅？
想到這裏，賀小石心中驚懼之意更濃，額頭的冷汗，更是直接流淌而下。
夏長天卻是微然一笑，像是看穿了賀小石心中所想的說道：“你放心，現在老夫對你可是沒有絲毫殺心。”
賀小石卻是並沒有因為此語，而徹底的放鬆下來。
夏長天也不再多說什麽，直接說道：“關於血嬰丹的事情，當著你的麵，老夫也已吩咐下去，以老夫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戲耍於你，所以方才老夫所說的兩件事，你需盡力完成，若是中間出現疏漏，後果你自然是明白的。”
“另外，進入那上古之地的生靈，俱都是築基境界，而且是這一境界的翹楚，老夫觀你靈海情況，距離化氣築基隻有一步之遙。老夫在這裏給你小子一個期限，半月內必須築基，不然，即便你參加三宗大比，也沒有任何取勝的希望，那麽先前說的一切，自然也都毫無意義。”
夏長天淡淡掃了賀小石一眼，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兩枚入了品級的築基丹，便憑空浮現在賀小石眼前：“老夫也不強人所難，有了這兩枚築基丹，再加上你先天神獸的資質，相信老夫讓你半月內築基的這個要求，並不苛刻，等到你準時築基後，老夫便傳授你些築基境界的術法，助你完成宗門交付的任務。”
賀小石嗅著眼前散發著讓他靈海內靈氣翻滾的丹藥氣息，心中一喜，雙手下意識伸出，將兩枚築基丹鄭重收了起來。
賀小石的目光望向眉目淡淡的夏長天，不知怎得想到了莫逍遙的在欣悅郡的手段，和夏長天方才警告莫逍遙的話，一絲勇氣莫名從心中浮現而出。
這絲勇氣，讓賀小石將心中隱藏了很久的一句話，不受控製的直接脫口而出：“前輩，難道對於修為強大的修士來說，那些普通生靈的性命，真的就無關重要嗎？”
夏長天被這個問題問的明顯愣了一下，片刻後，他才用怪異的眼神看了賀小石一眼，就像是連他都沒想到，一位嗜殺的妖族，竟然會提出這般幼稚的問題一般。
過了一會兒，夏長天才悠悠歎了一口氣，聲音之中帶著幾分追憶的喃喃自語道：“這個問題，我曾經也問過我那位師兄，隻是師兄當時不屑於回答。到了現在，老夫走達到了現在這個境界，才漸漸明白了一些原因。”
賀小石心中一動，仔細聽了起來。
然而夏長天並未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反問道：“你應該已經學會了最簡單的驅雲術，那麽老夫問你，當你站的足夠高的時候，看地麵的人類，會什麽樣子？”
“會變得很小”，賀小石下意識回答道。
“另外一個問題，如果你不小心踩死腳下的一隻螞蟻，會不會在意？”夏長天再次反問道。
賀小石先是一愣，接著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夏長天看著賀小石的模樣，繼續說道；“除了極少數天地眷顧的生靈，絕大部分種族，都會經曆從弱小到強大的過程，強者生存，弱者滅亡，這個道理，莫說在修煉界，即便是在凡人或者野獸之間，也是一樣的。”
“修煉的過程，便是不斷強大自身的過程，當一個人類修行者，修煉到一定程度之後，隨著其實力的增長，他站的自然也會越來越高，至少在精神上是這樣。
“站的越高，不僅僅看的越遠，更是將腳下的一切，會看的更小，小的如同螻蟻，而巨人踩死螻蟻，是不會有心理負擔的。”
“當然，這個道理並非完全正確，畢竟再強大的修行者，也是由凡人而來，沒有萬億凡人，便沒有飛天遁地的修行者，但是當修行者強大起來後，再看這些曾經的同類，骨子裏的血，總會淡一些，冷一些。”
“而一些性情毒辣的修行者，自然便會視犯人如草芥了，”夏長天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大堆話。
賀小石心中浮現出一絲明悟，隻是一顆心，卻是漸漸寒冷了起來。
夏長天似乎被賀小石的這個問題，引出了某些經年之痛：“其實也很正常，在那些壽命短暫的凡人眼中，我等這些修仙覓長生的修行者，怕也不再是人了吧？你也可以捫心自問一下，那些沒有理智的猿猴，是不是你的同類？”
賀小石眼前不由浮現出普通凡人，在看修行者時，那種畏懼而疏離的眼神，心中不由想到牛鐵柱在看到孫黃吃牛肉包子時，雖憤怒卻絕對沒有心痛的樣子。
在這一刻，他一直穩固的三觀，有了崩塌的趨勢。
一個人，在某一天突然變成了一隻螞蟻，他的內心深處雖然認為他還是人，但是人會這麽認為嗎？
一隻螞蟻，突然擁有了雄鷹的身軀，和可翱翔九天的本領，其他螞蟻難道還會認為它是螞蟻？
怎樣的實力境界，便會擁有怎樣的精神眼界，自然也會做與之相對應的事情。
這與種族無關，隻與實力有關。
同樣的道理，那麽在天界強大生靈的眼中，凡界的所有生靈，是不是也如螻蟻般弱小？
那麽在聖人眼中，是不是所有生靈都是螻蟻？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大道無情！
或者，這不是不仁，也不是無情，而是絕對的強大帶來的絕對的俯視！
……
在這一刻，賀小石想到了很多，渾身上下的毛孔中，都開始冒著寒氣。
夏長天看著渾身僵硬的賀小石，目光幽幽，神色滄桑。
一老一小，都陷入了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