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相逼
景珩怒目斜視著鳳無極大步離去的背影，緊咬著牙關，狠狠攥緊了拳頭。
進了西壽宮，鳳後雍容華貴地端坐高堂之上，見他進殿，略微起身，道了句：“皇帝來了呀？”
“見過母後，”景珩拱手，今日心情不暢，勉強擠出個笑臉“不知母後喚兒臣前來，所為何事？”
“哀家竟不知哪裏惹惱了陛下，連帶著哥哥也來向哀家哭訴。哀家向來自認本分自守，從小到大待陛下也視如己出，未曾想你我母子竟生分至此！”
鳳後陰陽怪調述說著抱怨，邊說著邊抹起了眼淚。
景珩頭疼，她這般俯小作低，言語委屈，未有一句指責之詞，卻給景珩扣上了恩將仇報、瑕疵必報、不孝養母的屎盆子。
“母後說得哪裏話，”景珩上前，“朕向來敬愛母後，母後也真心待朕，何來‘生分’之說？”
“那皇兒為何處處與你舅舅作對？哀家知道，這次陸統領查獲的‘地下賭坊’一案牽涉了幾名先帝朝便起用的朝廷重臣，還有那不成器的呂梟，讓皇帝對大司馬生了嫌隙。”鳳後細細擺著道理。
“但是，大司馬為官數載門清路熟，又怎會輕易受那些個人的蠱惑。況且那呂梟向來毛躁不成材，頗不受你舅舅的待見，前幾年不過念著你舅母的麵，這才得以捐了個官職，你舅舅也說了，呂梟任皇兒處置，他絕不幹涉。”
鳳後狹長的風眼盯著景珩，一字一句仿佛極盡誠懇。
“不過想來，此事呂梟隻是個被人拿捏的小角色，罪不至死，哀家向來不喜刑罰過苛，皇兒若是答應，判個‘流放’如何？”
景珩心裏冷哼，她這輕飄飄的幾句話，愣是將呂梟從斷頭台上拉了下來，改成‘流放’，那還不是讓鳳家有無數機會將那呂梟給救回來。
到時候給他一個呂梟在押解途中身亡的消息，此事便不了了之。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妙！
“母後稍安勿躁，此事朕已交給大理寺審判，一切罪名和處刑由大理寺裁奪，不論是呂梟還是其他藐視國法之人，朕都絕對不會放過！”
景珩幽深的眸子回視鳳後，緊繃著臉龐透著一絲果決與殺伐之氣。
鳳後微微一怔，隨即便錯開他的視線，淡淡地吐了口氣“那好吧，皇帝心裏有決斷便好，前朝之事哀家不便插手。不過……”鳳後話鋒一轉。
“哀家聽聞這幾日，皇帝常流連於清鸞宮，按理說，皇帝寵愛哪位妃子，那是皇帝自個兒的主意，隻是哀家作為太後，免不了要多嘮叨個幾句，說幾句皇帝不愛聽的話。”
太後細長的手指掂起一盞茶，吹了口氣，啜飲了一口。
“皇帝是大熙的天子，雖然還年少氣盛，但子嗣一事不僅是皇家之事，還關乎國運，皇後身為一國之母，理應有為皇帝生育嫡子儲君的重任。”
“初姀這孩子雖然乖順賢淑，但於房事畢竟靦腆，皇帝若得空也應多去棲梧宮走走，至於寧妃，皇帝就算再喜歡她，專寵獨寵也會害了她！”
鳳後這番話，說得再明白不過，景珩的眼眸深黯，一片晦澀。
“皇帝今晚便去棲梧宮就寢吧，哀家已經派人告知初姀好生準備了，另外，寧妃向來懂事，常來西壽宮請安，還送了親手抄錄的佛經給哀家，哀家瞧著她那一手漂亮的小楷，心中很是歡喜，便將她留在西壽宮，陪哀家好好禮禮佛。”
鳳後看著景珩，隨口說道，自然一臉歡喜。
“如此，便麻煩母後多擔待了。”景珩說道，“母後若無旁的事，朕便先行告退了。”
景珩滿身戾氣地從西壽宮出來，剛進了紫宸殿便一手掀翻了桌上的茶盞。眼見得帝王身上盡是怒氣，宮人們嚇得連忙跪地，不敢怠慢。
另一頭的棲梧宮裏卻是完全另一番景象。
“將這盆三色堇給本宮擺在那兒！”鳳初姀指揮著宮人布置著庭院。
她紮了個高高的流雲髻，簪著個瓊花寶串，一雙白瓷般的手臂從鎏金色的廣袖長裙裏伸出來，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宮人的行動。
細嫩的肌膚上已經滲出一層薄薄的細汗，水潤的朱唇一張一合，眉宇間躍動著欣喜之情。
看得出她的心情極好，一大早，西壽宮的嬤嬤登門，與她說了一大通話，大抵不過要好好服侍皇帝的意思，臨了告訴她今晚皇帝回來棲梧宮就寢。
鳳初姀心裏明白，這必定是鳳後的意思，不過隻要她的珩哥哥能來看她，她心中便足夠歡喜。
“娘娘，您去內殿歇息一會兒吧，這都準備的差不多了，您也忙了許久，還是進去歇歇，婢子給您取一碗蓮子湯來，剩下這些事交給下人們做就好了！”盈緗走到鳳初姀身邊。
她瞧了瞧院中的景致，細細思量一番，點了點頭。
見她答應，盈緗趕忙扶著鳳初姀就往內殿走“娘娘，您慢點！”
“盈緗，咱們去小廚房看一眼。”鳳初姀道。
“您去小廚房做什麽？您好生歇著，婢子去將蓮子湯給您拿來便是。”盈緗笑著說。
鳳初姀不理，“你隨我去趟小廚房便是，哪那麽多話！”徑直朝小廚房走去。
小廚房內侍候的宮人本趕著大中午歇會子，各顧各懶散地癱坐一團，曬著太陽休息，哪成想鳳初姀偏偏進了來。
這一下，全都驚驚慌慌地忙落起來，朝著鳳初姀的方向跪了下去，大氣不敢出一口。
他們自是曉得他們的皇後主子身份不同一般，不僅是太後娘娘的親侄女，還是權傾朝野的大司馬的女兒。
出身高貴的，自然脾氣也不是常人可比，要是觸了她的黴頭，那折磨人的手段可是不比衙門裏的牢頭好許多。
隻是這位金貴的主，今日怎會紆尊降貴來這小廚房裏尋開心？
宮人們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皆心下疑惑而不敢發聲。
“你們誰會做雪酥酪？”那好看的紅唇輕輕吐出幾個字。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不敢搭話。
“娘娘問你們話呢！啞巴了？”一旁的盈緗看不過，開口訓斥道。
“回娘娘，小的會做！”隻見一個年長的宮女走了出來。
鳳初姀眸子裏閃現出星耀，語氣也變得輕快溫婉了許多“你說真的？”
“回娘娘，這雪酥酪原是小人老家柳州的名點，小的自然不敢戲弄娘娘。”那宮女抬頭說道。
“是了，那便請你教授本宮，若成了，必有重賞！”她的嘴角展開，抹開醉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