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夠狠
紫宸殿裏，景珩鐵青著臉，空蕩的大殿空氣凝滯。“五石散真的是從青鸞宮搜出的？”
“是，眾目睽睽之下，確實是從小川子的房裏搜到的。再加上他在馬球賽前去過禦馬苑，接近過既白，所以.……”宣墨開口回道。
景珩皺著眉頭，眉心糾結。“審問出什麽沒有？”
“這小子嘴挺硬，進了牢房一句話不肯多說。”宣墨道。
“不過，即便如此，有些謠言也沸沸揚揚傳開了。”
“什麽謠言？”景珩冷著眼問道。
“梨妃娘娘落馬畢竟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當時京都王公大臣、官宦女眷都在場，人多嘴雜。”
宣墨接著說“宮裏人都知道，這小川子又是寧妃娘娘的親信，而如今我們在他那發現了梨妃娘娘被害的證據，又抓了他來審問，人們皆在議論是否梨妃墜馬與寧妃娘娘有關。”
“一派胡言，安兒的為人朕清楚，即便謀害梨妃的真是小川子，他的幕後之人也絕不可能是寧安！”景珩怒道。
“可如今，梨妃墜馬受傷已成事實，而嫌疑最大的就是青鸞宮的小川子，若是從小川子口中問不出幕後主使，那寧妃娘娘的清白眾口紛紜之下，也很難洗清。”宣墨道。
“可惡！”景珩氣極，怒拍桌案，手上的青筋暴起甚是可怖。
“陛下，陸將軍來了。”小喜子領著陸錚進殿。
景珩略帶歉意地看了陸錚一眼，“梨兒還沒醒，不過朕關照了太醫，應該很快就能蘇醒。”
陸錚頷首，眼眸深邃，看不出深意。
“阿錚，給既白下五石散的凶手找到了，基本可以確定他就是害梨兒落馬之人！”
景珩說到這有些猶豫，“隻不過……”“隻不過他是寧妃娘娘宮中之人，所以陛下拿不定主意。”陸錚緩緩開口，將話接了下去。
景珩對上陸錚的眸子，“朕不相信是寧妃所為！”
“微臣也相信寧妃娘娘，絕不會是傷害小梨的真凶。”陸錚開口道，“這幕後下棋之人，定是打算先傷小梨，再假貨給寧妃娘娘一箭雙雕。”
景珩聽陸錚所言，眼中的晦澀深了些許，怕是不僅如此，此人精於謀心，算準了陸梨出事，必會細究，而查到寧安頭上，景珩的信任和保護，便是死局。
若是陸錚盲目聽信，便會使二人生出嫌隙，君臣離心。好一個一箭三雕之計！可何人要布下此局？
鳳初姀？景珩心中浮現鳳初姀冷漠仇恨的臉，毫無疑問她有動機，鳳家的落敗，全賴景珩與陸錚的謀劃。
何況她今日便私逃出宮，更像是怕事情敗露急於逃生。可是，景珩此刻內心卻極力抗拒著自己的判斷。
“陛下，如此仇恨小梨和寧妃的人，恐怕.……”
“夠了！此事，朕會調查清楚，若真是皇後所為，朕一定不會姑息！”景珩道。
“娘娘，喜公公說，陛下晚點時候，來棲梧宮用膳！”冷寂的棲梧宮裏，祝嬤嬤火急火燎地說。
鳳初姀微微側頭，眼神停滯了幾秒，緩緩頷首，算是回應。
“娘娘，陛下沒有深究娘娘私自出宮的事，還要來棲梧宮用膳，娘娘到時可得再三小心，莫要再和陛下鬧脾氣了，就算為了盈緗和棲梧宮上下，娘娘也得放軟點。”祝嬤嬤苦口婆心地規勸道。
鳳初姀空洞的雙眼，沒有一絲波瀾起伏，祝嬤嬤歎口氣，走出殿外，自行準備去了。
臨近傍晚，景珩心思沉重地邁進棲梧宮的門檻。皺緊的眉頭，深鎖的目光，身上透露著一股子戾氣。
“陛下，您來了！”祝嬤嬤見到景珩，笑著迎了上來。
景珩瞥向鳳初姀，她神色淡然地坐在桌邊，目光不知落在哪裏。
“陛下您先坐，娘娘知道陛下要來，一早便吩咐了老身，準備了陛下愛吃的菜點。”祝嬤嬤笑道。
鳳初姀默不作聲，景珩在她對麵坐了下來，一樣樣菜盤端了上來，芙蓉糕，醉香雞，什錦薈萃湯……
確是景珩平日裏喜食菜式，隻不過.……景珩的目光覽盡，嘴角不由得泄出一絲淺笑，沒有雪酥酪。
嗬！自己剛剛是在期待什麽嗎？就現在的場麵，她又怎麽可能還會願意做雪酥酪呢！景珩加了一筷子菜，果然……是熟悉的，祝嬤嬤的手藝。
一旁的鳳初姀不發一言，默默進食，景珩略略吃了幾口，便覺寡淡沒了食欲。
擺下筷子，景珩一雙幽邃的眸子凝視著鳳初姀，如今這個淡然的女子，如蒙上了一層繚繞的迷霧，令他難以看穿。
“為何要私逃出宮？”景珩平靜地開口。
鳳初姀隻稍愣，便答道：“想回家看看。”
鳳初姀吃了一筷子米飯，既然是在鳳府被宣墨抓到，隱瞞什麽也沒有意義，不如索性全“坦白”開。
“隻是回鳳府看看？你隨身的包裹裏，宣墨發現了銀兩和衣服。”景珩望著她，她姣好的肌膚上細微的絨毛也清晰可見。
鳳初姀不言，景珩接著說下去“你不僅想出宮，你還沒打算回來！”
鳳初姀沉默良久，眼中恢複清亮“是！”
她回答的幹脆。
景珩心中一緊，“嗬，倒真是趕巧，你前腳出宮，梨妃便在馬球賽上落馬。”景珩點到為止，鳳初姀聽聞此言，擱下了手中的碗。
她狹長的鳳目直視著景珩的視線，眼中的波瀾被攪碎，洶湧激蕩著諷刺、憤怒和受傷。
“你懷疑是我？”她冷冷地問出口。
“不是你？”景珩反問。
鳳初姀刹那便笑了，完美的唇勾勒出嫵媚的軌跡，令天地失色。
“那便殺了我吧！”她輕輕地道了聲，仿佛是說一件極容易的小事。
景珩眸子裏泛著幽光，他問出口的那刻，想聽到她大喊著否認，隻要她說不是，他便願意相信，可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淡定地讓他了結她的性命，鳳初姀，原來，你也夠狠！
景珩，原來不管如何，我在你心中，都是這般的不堪，你從未真正將我當做你的妻子，既然如此，既然沒有半分信任，既然你已有了判斷，那便帶著這份狠絕，索性給我個痛快，解脫了我。
至於你，我不再奢求，我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