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冰釋（一）
眼見的冬日的氣息越來越足，年關將近，又因為宮中新添了位長公主，加上寧妃即將臨盆，沉悶的深宮總算有了些許生氣。
“都給我手腳麻利點！這批新上貢的皮草弄壞了一絲一毫，有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好看！”孫貴領著一小隊宮人抬著東西進了棲梧宮。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孫總管怎麽來了！”盈緗走出院子便看到孫貴笑嗬嗬地迎上來。
“盈緗姑娘瞧您說的，咱家這不是奉了陛下的命，來給皇後娘娘和小公主送東西嗎？”
孫貴陪著笑臉道“您摸摸，上好的料子，今年冬天幹冷，可得讓娘娘保重身體。還有陛下特意吩咐的，讓內務府搜羅來的新奇玩意，給小公主玩耍。”
孫貴見盈緗沒啃聲，忙擠著笑說“先前是小的眼拙，小的該死，還請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幫小的在娘娘麵前也說幾句好話。”說著將一個布包往盈緗手中送。
自從長公主出生，宮裏但凡有眼的人，都看得出來，陛下對這個孩子的疼愛，加之最近帝後關係有所改善，這棲梧宮沒準能重新恢複以前的榮耀也未可知，這些宮裏的人精，自然趕著來巴結討好。
紫宸殿裏，景珩正與陸錚討論政要。
“你說小川子鬆口了？”景珩抬眸看向陸錚。
雖然沐雪的出生，緩和了與鳳初姀的關係，但是鳳後的盛氣淩人，要挾詭計依然令景珩如鯁在喉，不除不快。
小川子的案子雖然擱置了半會，但景珩一直暗中令陸錚想法設法調查，沒想到這個小川子竟然真的鬆口了，不得不算個好消息。
若是小川子能親口指認鳳後，那麽扣上謀害皇嗣，處心積慮，意圖謀反的帽子，看那些頑固不化的老臣是否以她馬首是瞻！
“回陛下，小川子確實想要招供，他還交代了與鳳後身邊趙嬤嬤私相授受的銀兩。”陸錚道。
景珩眼眸閃爍，若有所思。“既然如此，那便尋個時機，讓他當堂指認鳳後！”
鳳初姀直愣愣地見著那個永遠雍容華貴的女人，邁著最端莊的宮步，踏進棲梧宮來到她跟前。
“給太後請安！”鳳初姀懷抱著小雪兒，福了福身。
“起來吧。”鳳後尖利的語氣響起，她狹長的雙目掃了鳳初姀一眼，然後落在了她懷中的孩子身上，隨即走近，將細長的指甲伸向了寶貝中的小人。
鳳初姀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護住了孩子。
鳳後不滿地看了她一眼“怎麽，還怕哀家會傷了你這心頭肉？”她語氣中的不悅和輕蔑再明顯不過。
鳳初姀支起笑，“太後誤會了，小雪兒有些怕生，才剛睡醒，怕擾了太後。”
一旁的祝嬤嬤適時地插了進來，從鳳初姀手中抱過孩子“小公主怕是餓了，奴才抱去給奶媽喂奶吧。”
鳳後略帶厭惡地瞥了一眼。
“太後今日前來棲梧宮，所為何事？”鳳初姀問道。
鳳後威威然坐了下來，淺嚐了口茶，嘴角不經意撇了一個弧度，嘖嘖舌。
“哀家聽說，天子有意與你修複關係。”她淡吐了口氣。
“也罷，哀家瞧著，這孩子粉雕玉琢的，確實討喜。”鳳初姀耐著性子聽著鳳後的話，也不作聲，也不接話。
“哀家之前告訴過你，天子之所以還保著你的後位，是因為哀家以鳳家的兩支精軍作交換，原本想著你能爭點氣，誕下位皇子，那哀家便可以煽動那些老臣，向陛下施壓，早立太子，咱們鳳家也能夠順勢而起。”
她兀自輕飄飄地歎了口氣，“現在看來，哀家手中的兵是不可能交出去了。”
“還有你，別看天子現在格外疼愛小雪兒，不過是因為宮中沒有孩子罷了，可別忘了青鸞宮那位，還懷著身孕，要也是個公主那便罷了，若是皇子，那你的地位，鳳家的未來可就……”
“太後來與我說這些，究竟有何意圖。您該知道，如今的鳳初姀，無論是皇後的地位，還是鳳家的榮耀，都不及您口中那個‘也罷’的小女孩重要。”
“你……”
“太後，我累了，真的累了。寧妃生皇子還是公主，我一點都不關心，她想要這後位，盡管拿去好了，我隻想守著我的女兒，我的小雪兒……”
“啪！”
鳳初姀話還沒說完，鳳後的巴掌唰地揮下，鳳初姀硬生生挨了一掌，白皙的臉上泛起紅腫，她淡漠地對上鳳後的視線。
“沒有出息的東西，這便倒下了，這便任人可欺？你看看你自己可還有半點母儀天下的樣子？可還有半點鳳家女兒的樣子？”
鳳後瞪著眼，眸光閃現“你現在跟哀家說，你不看中這個後位，你可知哀家與你父親是費了多大力氣，為你爭來的！你又可知，哀家是怎麽一步步在這你死我活的後宮爭鬥中爬上來的？“
“別怪哀家沒提醒你，寧家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你以為待寧妃誕下皇子之後，他們就沒什麽心思？這後宮還有你和小雪兒的位置？”鳳後撂下狠話“你好自為之！”
傍晚時分，景珩踩著點進了棲梧宮。“陛下您來了！”祝嬤嬤正抱著小雪兒逗樂，便見景珩走進殿來。
景珩笑著將孩子抱在懷裏，“皇後呢？”
“娘娘去小廚房啦，”祝嬤嬤喜滋滋地說“今個娘娘知道陛下要來，便與盈緗在小廚房忙活了一下午，陛下今日有口福了。”
景珩聽聞，眸光斑駁，繼而笑道“帶朕去瞧瞧。”
鳳初姀一身清淺的衫子，披了一件薄毯，蹙著眉在觀察著火候，遠遠看著，隻覺歲月靜好。
景珩嘴角不禁彎起一個弧度，“身體還沒完全好，在小廚房裏忙活什麽？”他牽起鳳初姀的手，輕輕皺眉“怎麽手這麽涼？”
鳳初姀抽回手，道“還有一會兒便好了，陛下去內殿等著吧。”
絲滑爽口的雪酥酪入口，熟悉的味道裹挾著記憶和感覺從心底湧上了喉嚨，景珩隻覺心頭一顫，如今品嚐這道珍饈，竟覺得無比的思念。
鳳初姀沒有說話，安靜的陪同景珩用膳，她如今緘默寡言的性子，景珩看在眼裏，心中五味雜陳，連同著甜膩的雪酥酪也失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