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暗湧
老爺子一走，賀家上下便著手準備喪禮事宜。
??大家族的婚喪嫁娶總是複雜得很，加上老爺子交友廣泛，生前又是商界叱吒風雲的人物，光是邀請的名單就列了長長一條。
??當天一直忙到後半夜，路遙才和賀行之一起回家。
??一路上，賀行之都在闔眸休息。
??路遙以為他睡著了，偷偷看他好幾眼，見他眉頭微微蹙起的樣子，就能猜到他心事重重。
??到家後，魯寧把車子停在院裏，不敢驚動賀行之，回頭望向路遙。
??路遙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回去。
??魯寧點點頭，輕手輕腳開了車門，小心翼翼又關上。
??路遙不聲不響地坐在座位上，想等賀行之自己醒過來，可誰知她也不由自主地睡了過去。
??等賀行之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月華的一片清輝正透過車窗照在路遙臉上。
??他一直沒睡，但閉著眼睛，腦海裏都是和爺爺賀百川相處的一些回憶。
??賀百川對賀行之很好，在所有的孫輩裏，唯獨對他疼愛有加。
??但是晚年賀百川得病後，屢次求醫都不見好轉，漸漸就變得迷信起來。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迷信，賀行之恐怕也沒法順理成章的把路遙娶回家。
??賀行之苦笑，歪頭看著路遙的臉，秀眉細長，細密蜷曲的長睫毛鋪開，像一根根羽毛在他心頭飄灑飛落。
??原本挽起的發髻也被折騰得散亂開，曲曲繞繞地勾勒著主人略顯蒼白的臉頰。
??賀行之凝視良久，情不自禁地向前靠了靠，抬手理去貼在路遙腮上的青絲。
??夢中的路遙大概感覺到癢，臉向賀行之這一側聳了聳，剛好貼在男人溫熱的掌心。
??她驀然驚醒，急忙坐正，卻忘了還在車裏，抬身時，腦袋不小心撞在車頂上，疼得輕嘶一聲。
??賀行之定定地看她洋相百出，眼底是淺淺笑意。
??“你醒了，回家吧。”路遙揉揉頭頂，發髻徹底散開，長發如瀑，睡眼惺忪，像隻懶貓。
??“嗯。”賀行之應著，兩人便同時開了兩側的車門。
??然而路遙的腳剛一落地，就感覺疼得難受，低頭一看，高跟鞋細細的帶子勒在腳掌兩側，每動一下就好像要被磨得皮開肉綻。
??她幹脆脫下鞋子拎在手裏，赤腳下了車。
??賀行之從另一側繞過來的時候，就見她光著腳在前麵走，立刻大步跟上，從背後將她一把抱起來。
??路遙這幾天被他抱得勤了，倒也沒覺得不妥，任由他抱回房間。
??此時，樓下的時鍾剛好敲了兩下，發出悅耳的低鳴。
??賀行之將路遙放在床上，而後蹲下，單膝跪地，動作輕柔地捧起她的腳查看。
??路遙難為情地想抽回來，嘴上說著：“沒什麽，我就是不想穿鞋了。”
??可賀行之卻好像沒聽見似的，仔細看了看，眉心漸漸擰起來，“以後不要穿高跟鞋了，難看。”
??路遙白眼看他，明知他是在關心自己，可這話聽起來那麽讓人不舒服。
??“又不是穿給你看。”她反駁道。
??“那給誰看？”賀行之起身從藥箱裏拿了兩個創口貼回來，輕輕貼在破皮的地方。
??被人家關心著，路遙又不好意思繼續和他頂嘴，小聲道：“我腿短，想長個兒，行了嗎？”
??“嗯，不錯，敢於正視自己的缺點。短點就短點吧，短點跑不快。”賀行之大概也是累了，嗓音有些喑啞，但還不忘取笑她。
??路遙聽出他聲音裏的疲憊，忽然就有了心疼的感覺。
??“泡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這幾天會很忙。如果你身體吃不消，就在家待著，老宅那邊應該有不少人在那兒幫忙，你不去也沒關係。”賀行之說著便走進浴室，不一會兒就傳出嘩嘩地放水聲。
??被賀行之照顧得這樣周到，路遙不免有些意外，按說爺爺去世，他應該很難過吧？
??於是她下床來到浴室門口，扒著推拉門的門框，望著男人寬闊的背影，猶豫了一下，說：“爺爺走了，我身為晚輩做點事情是應該的，你不需要照顧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今天也很累了，早點睡吧。”
??賀行之一怔，背對路遙的臉上多了一絲笑意，有些釋懷的輕鬆。
??等放好熱水，他經過路遙身邊時，卻隻說了句“晚安”。
??路遙嗯了聲，和他擦肩而過，順便關上了浴室的門。
??等洗好出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有賀行之的身影，隻有門口多了雙舒適柔軟的棉拖鞋。
??路遙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人來，一個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後來總歸是放心不下，直接穿著睡裙離開臥室，想去看看賀行之是不是睡了。
??書房的門半掩著，透出一道燈光，路遙敲敲門，沒人回應。
??她輕輕喊了聲“行之”，便推門而入。
??桌上的台燈亮著，人卻不在。
??路遙走到書桌前，隻見上麵淩亂擺放著許多資料，有文件，還有照片，還有一台筆記本電腦。
??她抿起下唇，知道不該看他的文件，但好奇心驅使她的視線無法移開。
??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紙，上麵畫著人物關係圖，有秦可晴，賀振庭，敖翔，甚至蕭瀟、許長安、戰世勳，還有賀擎，在黑色線條中，這些人之間的關係交織成一張網。
??而路遙在這張網的中間，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喬蒼。
??這兩個字就像把刀紮在她心裏，提醒她有些事還沒有結束。
??路遙想起敖翔之前對她說的，讓她去找賀行之害死喬蒼的犯罪證據，或者能將賀行之送進監獄的罪狀。
??曾經，她夢寐以求的就是打開賀行之的私人電腦，她認為這裏麵一定有她想要的秘密。
??但那時候，賀行之的書房經常鎖著，而且他也很少在家裏辦公，至於書房的保險櫃，路遙更是連有幾道密碼都不清楚。
??而現在，她能單獨進入他的書房，他所有的秘密似乎都昭然若揭，他的電腦也沒有鎖屏，她想要的東西好像唾手可得。
??可是，她卻猶豫了，站在桌前，手卻怎麽都不聽使喚，連鼠標都握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遲疑什麽，腦子裏亂成一鍋粥，毫無頭緒可言……
??短短幾分鍾如同過了一個世紀，終究她還是逃離了書房，一路跑向二樓的露天陽台，隻想呼吸一下室外的空氣，讓冷風吹吹腦子。
??正在陽台抽煙的賀行之看著手機，書房的監控畫麵清晰地顯示在屏幕上，在聽到腳步聲時，他按了鎖屏鍵。
??傻丫頭，真相就擺在你麵前，都不敢看嗎？在怕什麽？
??煙頭明明滅滅，燒掉了一大截，賀行之將煙蒂朝上立在欄杆上，吐出一片煙霧。
??他轉身時，路遙剛好跑到門口。
??路遙一愣，脫口而出：“原來你在這兒。”
??“你在找我？”賀行之的眼睛蒙著月華，路遙卻隻看到了他身旁的花崗岩欄杆上那一排排列整齊的煙蒂。
??“天都快亮了，睡一會兒吧？”路遙勸道。
??“好，一起睡。”賀行之眯起眼眸，看著麵前不知怎麽表達關心的女人。
??路遙搓搓手，打了個哈欠，困到沒有心情和他鬥嘴。
??這一聊天，反而把剛才緊張壓抑的心情都攪散了，睡意襲來，路遙現在隻想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一覺睡到自然醒。
??她留了個白眼給賀行之，一邊嘟囔著一邊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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