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王侯將相若有種

  仙臨茶樓，雅間。


  玄淩推門而入，恭敬地彎腰：“老師。”


  立在窗前的人並未回身，隻是稍頷首，而後繼續向窗外望去，留個玄淩一個靜默的背影。


  玄淩愈發恭敬地走近窗邊：“老師可是看見了些什麽？”


  窗前的人這才側過身，抬起搭在窗沿的手，指尖輕叩窗沿，發出沉悶的篤篤聲：“看對麵的樓裏，那桌上的菜色哪樣不是接近百兩銀子，再看樓旁巷子裏那個小孩，方才就為了偷一個饅頭，被人追打至此還是一身傷痕，淩兒你以為何如？”


  玄淩一路張揚過市引得無數女子秋波的臉上閃過一絲猶疑，但很快就恢複了原先的僵硬線條，很難想像，如何才能將這張略顯陰沉的臉與那個總是帶著將幾分性感與恰到好處的笑容糅合得淋漓盡致的男子聯係在一起。


  “學生以為，人，貴賤由天，生乎宮牆，便注定為王侯；生乎孫門，便注定為將相；生乎市井，便縱為了爭搶一個饅頭而喪命也是與生俱來的宿命。我既是萬眾景仰的所在，便無需體味這些螻蟻的掙紮，成霸業者，安能以俗世之心羈之絆之！”


  方才抬起的右手猛然按下，停頓良久方才抬起，窗邊的人轉身坐到了桌旁。窗沿雕飾精美的梨花木上，五個指印赫然在目。


  被喚作老師的那人端起桌上的茶杯，握杯的右手隱隱用力，上好的白瓷杯口已隱隱出現裂痕，玄淩擔憂地看向他，輕喚一聲：“老師……”


  那人方才緩緩散去了手上的力道，放下已然開始滲水的瓷杯，深深地看了玄淩一眼：“淩兒，並非為師願意讓你變成一個心狠歹毒之人，但你要清楚，你的出身注定你不可能像那個小孩那樣為了活命的糧食去與人拚命，你現在的一時果斷，將會為無數人帶來生存的機會，你不是那般的賤民，你的高貴你的聰慧還有你背負的責任，都是你無法選擇的無上榮光。”


  他望著玄淩的眼神隨著拔高的聲調逐漸變得愈加火熱，玄淩在這般注視下揚起臉，眼中的動搖逐漸散去，眼神裏滿是驚人的堅定：“學生知道了，吾乃萬眾之希冀，絕不會因了幾絲不該有的凡情而影響了大業。”


  男子發出低沉而喑啞的笑，沙沙的如同指甲滑過枯木：“為師早知沒有看錯人，為師還等著淩兒為為師一雪前恥！”


  他忽的仰天長嘯，露出長發遮蓋下的臉，這是一張怎樣的輪廓分明白淨異常的臉，濃密卻不粗獷的眉，筆挺英氣的鼻，暗紅的唇，幽深的右眼散出陣陣滲入心底的冷氣，左眼……不，沒有左眼！空蕩蕩的眼眶從縛眼的帕子裏露出些許，黑洞洞的給人未知的心悸。


  “你前些日子在街上可是從鳳陽侯府的馬車下救下了一個女童？”男子複又低頭，擇了隻新茶杯，邊沏茶邊開口。


  “學生不敢有所隱瞞，隻是學生彼時覺得救下那個女童隻是舉手之勞，學生……還是不忍見到如莞爾一般年紀的女娃兒喪生於馬蹄之下……”聽到男子狀似隨意的問話，玄淩的心忽的就緊了緊，不知老師開口是為了這女童還是為了……


  “莞爾……淩兒你盡可放心，莞爾在靈山靜養，前些日子傳來的消息說莞爾的身子已經好多了，夢魘之症也減輕不少。”男子難得得露出一絲溫暖的笑。


  “藥材為師已派人去尋了，淩兒你隻管專心謀劃我們的大業，待得大業得成，有什麽藥材是我們尋不著的！”似乎覺得這般的鼓舞還不夠，男子複又說道：“便是傾城之姿的美女，待得那時隻要淩兒你願意，也隻配當一個侍女。”


  頓了一頓，男子的目光陡然沉重銳利：“那個女子，就連為師也探不出身份，甚至連她你一身前所未見的功夫也難以辨別，她，太危險。若是有朝一日她成為阻擋我們大業的絆腳石，為師定會替你除去她！”


  聽著男子話語裏毫不做作的狠決，思及那個百變的小貓一般令人難以捉摸的女子而露出的笑容很快消失，轉而，是無邊的沉默。


  “學生知道孰輕孰重。” 良久，屋內忽然響起一聲回應。


  “去做你該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