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2
汗水在額前凝結成珠，啪嗒落在地麵上。
??一秒，兩秒。
??意料之中的騷亂卻遲遲未曾到來。
??學妹和前男友在門把前扭成一團的四隻手隨這哢嗒的聲音停了下來。
??一個聲音緊跟著五六雙腳步響起：“……例行行政檢查。外聯部的資料存放在哪裏？”
??事先沒有通知、毫無征兆的例行檢查？
??趁前男友怔忡的一刹那，學妹猛地用身體擋在資料室門前：“學長，我們是不是應該先應付學校檢查？”
??“……”外聯部內再怎麽暗流湧動也是內部的事，如今最重要的是一致對外。前男友眯了眯眼睛，默許了她的提議。
??學妹鬆了口氣，搭在門把上的力道鬆懈下來。前男友抓住這個時機，突然把她的身體往旁邊一推，開門闖了進去！
??“！”學妹捂住嘴裏差點發出的疾呼，驚疑未定地朝裏麵望去——
??齊裕站在寫字桌遠離玻璃門的一側，手裏拿著一份看到一半的散裝文件，見前男友破門而入，臉上的厭惡一閃而逝：“你就這麽愛多管閑事？”
??“你在看什麽？！”前男友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文件放在眼前，“……社聯大會會議安排？”還恰好是他負責的會議進程，最醒目處便是他的名字。
??他僵硬了一瞬，“你……到底是誰愛多管閑事？”
??齊裕雙手抱胸，冷著臉不予答複。前男友注意到她站的方位恰好是從門外往裏看的死角，這麽說來，難道她剛才一直站在此處不曾挪動？
??是他……多心了嗎？
??檢查員被另一名外聯部幹事引向資料室時，隻見玻璃門大敞，室內已有三名幹事湊在一起裝訂文件。
??接下來的檢查需得避人耳目，為首的檢查員拍了拍手引起他們注意：“請配合行政檢查，你們都到門外去，等我們檢查完畢再出來叫你們。”
??三人從善如流地停下動作。前男友抓起訂書機，向檢查員應了一聲：“好的。”
??齊裕泰然自若地夾在學妹和前男友當中往外走，側臉在諸位檢查員餘光裏一晃而過。剛才情急之下，她把致臻科技的五頁賬目全部撕下來藏在了口袋裏，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學妹身體的掩護之下回到桌邊佯裝看那份社聯大會的會議安排。
??好歹把多疑的前男友含混過去，沒想到又遇上校方做作的行政檢查，竟連外聯部都不能幸免。
??原本她還不能完全確定，如今見到這種陣勢，幾乎足以肯定了——
??致臻科技的確有問題！
??而這份有問題的賬目現在裝在她的口袋裏，堪堪逃過落入鄒院長等人手中的命運。
??就在即將通過走廊進入外聯部辦公區域的前一刻，三人背後，某位檢查員忽而扭過頭，像鷹攫住了自己的獵物：“不對！”
??那張側臉，分明是前些天上麵吩咐重點關照的1865宿舍裏最刺頭的那個人！
??“你們，稍等一下！”
??三人中最膽小的學妹本就隱隱預感到自己似乎幫助齊裕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又被這麽一嚇，腳步頓時一個踉蹌，一把推在齊裕的背上。
??前男友本已雙腳都踏了出去，突然側過半個身體越過齊裕重新擠了回來，單手在檢查員看不到的角度一推，將齊裕徹底推得撞在辦公區的桌邊。
??轉瞬間，兩人已移形換位。
??他利用高大的身體把眾人視野擋得嚴嚴實實，“老師，還有什麽需要我們做的？”
??方才的“你們”明明是三個人，此刻的“我們”卻隻有兩個人了。
??檢查員上前撥開兩扇雙開門一樣橫貫在走廊盡頭的前男友和學妹，視線所及之處哪還有齊裕的身影。
??他回過頭來，陰鷙在臉上一閃而逝。
??“剛才那個人是不是這裏的幹事？”
??學妹搶著回答：“學姐她……”
??卻被粗暴地打斷：“我可沒有問你。”檢查員指著那位帶路的外聯部幹事，“你來回答。”
??外聯部成員最不缺的就是察言觀色的能力。那人雖一直置身狀況外，卻把大致情況猜出了三四分，麵對質問無辜地攤了攤手：“外聯部這麽多人，我哪能每個幹事都認識啊？”
??劫後餘生的齊裕用最快的速度飛跑出學生會辦公樓，扶著路邊的榕樹大口喘氣，撥通了黎珂的號碼：“黎珂，我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前一日傍晚。Y大第一學生食堂。
??“你的意思是現在線索斷在取出雷浩賬戶裏三百萬的人身上？”聽完黎珂簡明扼要的背景介紹，齊裕陷入短暫的思考。
??這是食堂裏人員往來相對最少的處所，圓桌被環形沙發圍抱，兩桌間距較遠，四下也沒有任何熟麵孔。桌上放著三份餐盤，黎珂用筷子撈起碗裏的螺螄粉，表情自然如在話家常：“最大的謎團就是這三百萬到底去了哪裏。”
??阿鯤翻出了三年來在校內拍攝到的新聞視頻，也難為他花了整整一個通宵從上百個視頻片段裏尋找鄒院長的蹤跡。單從這些視頻來看，鄒院長的行止基本沒有變化，開著價位中等的國產車，兩件隻有領口和紐扣設計不同的深灰色西裝來回輪換著穿。
??“幾乎所有拍到他的畫麵我都檢查了，一些幀甚至定格放大，就連他抽的煙我都辨認出來了，紅雙喜經典，三年如一日。”阿鯤滿臉寫著困倦，長長呼出一口氣。
??黎珂把他說的情報分點記在筆記本上，抬起頭重複了一遍：“紅雙喜經典？”
??“醇香，廣東中煙工業的係列，很多廣東人都喜歡，一包才十一塊錢，我也喜歡抽。”
??黎珂緩緩點頭，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不喜歡男人抽煙”七個字。
??“……我現在已經戒了。”阿鯤補上這一句，才接著往下說，“鄒飛在領導班子裏出了名的德高望重和節儉，以前在數院任教一線，Y大很多行政人員和他有或多或少的師生關係。至少在學校裏他的表現的確無懈可擊。”
??他輕刮一下臉上和黎珂疤痕對應的位置，“不過你對自己也是真狠。要是這段視頻流出，鄒飛苦心經營多年的人設可就要崩塌了。”
??黎珂付之一笑：“還不是時候，好牌要打在刀刃上。”
??如果鄒飛真的拿了這些錢，又不見為自己的吃穿用度投資……
??“這麽大一筆錢，用在哪裏不好？置辦房產也好，商務投資也好，說不定還能包養個小.三……”她越想越上頭，“能不能跟蹤一下他？”
??“……”阿鯤問，“且不說可行性，跟蹤他幹嘛？”
??黎珂一本正經：“看看他是不是私下包養情人啊。”
??阿鯤：“……你是不是對我有誤解？”
??他隻是個普通攝像愛好者，勉強在校內媒體擔當類似攝影記者的職務，才不是私家偵探啊喂！
??無語歸無語，阿鯤還是展現出超強的小道消息挖掘素質，壓低聲音說：“鄒飛為人正派，從來沒有花邊新聞。不過說到這方麵，學校裏另一位領導倒不怎麽幹淨。”
??他捏著兩根手指：“非常非常小道的消息，馬上就要升任校長的現任副校長陳澍，在生活作風方麵曾經有過汙點。”
??說完這句話，阿鯤特意停頓了一下，預備欣賞黎珂和齊裕震驚的表情。
??他自認丟出了一個巨大的炸彈，理當引起一朵壯觀的蘑菇雲。
??……
??然而，冷場了。
??黎珂和齊裕麵麵相覷。齊裕問：“陳澍是誰？”
??阿鯤：“你對學校領導層太缺乏了解了吧！”
??齊裕眨眨眼睛：“他們跟我有關係？”
??“……”阿鯤把最後的希望寄托於黎珂。
??陳澍是雷浩事件調查小組負責人，黎珂聽過這個名字，自然留有印象。隻是，“他作風問題和我們現在聊的內容有什麽關係？”
??阿鯤心情複雜：“……沒關係。”
??自以為是產瓜大戶，卻不想滯銷嚴重，嗚呼哀哉。
??“我倒有另外的思路。”一直保留意見的齊裕用勺蘸著湯水在托盤內畫出兩個圓圈，“三百萬數額巨大，除了學校下撥的社團活動經費之外，經由雷浩轉移的資金來源可能還牽涉到讚助企業。”
??“聽好了黎珂。”這位前外聯部幹事在兩個圓圈中間畫了一對雙向箭頭，“社聯和學生會外聯部有一定程度的內部對接，社團經費一部分來自學校財務，另一部分則依靠企業讚助。”
??“就跟薅羊毛一樣，學校的經費是有限的，再怎麽遮掩，羊都讓人薅禿了怎麽可能覺察不了？”齊裕在一個圓圈中央畫上大大的叉，“我會回外聯部一趟，找到三年間社聯負責拉讚的那些企業資料。”
??她吃完了，拿擦過嘴的紙巾隨手抹去托盤上的水跡，站起身來輕拍兩下黎珂的肩膀。
??阿鯤也跟著收拾好碗筷，“黎珂，這已經是我們能幫你的最大限度。再多……就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了。”
??他的話並非危言聳聽。
??這是手無寸鐵的本科生，與深不可測的學校領導之間的較量。
??要想勝，背後所需的部署和需要耗費的心力絕非一星半點。
??兩人離開後，黎珂獨自坐在足以容納五六人的環形沙發中，兩綹碎發搭過睫毛，倒映在沉默的瞳孔裏。
??再三思量之下，她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和昨晚一樣，傅百城的號碼占線了好幾次。黎珂滿腹疑竇，忽而看到陳秘書剛剛發來一條微信。
??“Chen”：不好意思黎珂，老板在開會。
??黎珂立刻往對話框裏打了一行“昨晚也在開會嗎”。她自己讀了一遍，怎麽看怎麽像怨婦的語氣，又一個一個字刪去。
??說到底，傅百城會這副態度也是她……咎由自取？
??如果當時曲意逢迎，把話說得圓滑一點……
??但是，做不到啊。
??她對傅百城絕不是刻意攀附，也不想乘其便宜。她喜歡的是那個人，而非眼熱背靠著他能得到的好處。但凡換一個普通一些的人，求助的話都遠比現在好開口得多，正因為那是傅百城，正因為他實在站在太高的高處，反而更難拿捏分寸。
??“狂吃鳳梨酥”：打擾你工作了，對不起呀[蠕動]
??“狂吃鳳梨酥”：請問監控錄像調查結果出來沒有？
??“Chen”：嗬，沒有。
??黎珂：“……”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不可能是陳秘書本人。
??請問這裏有個霸道總裁炸毛了，該怎麽安撫才好？
??在線等，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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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新隊友[阿鯤]入隊！ 評級：S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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