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朔回從之
十二－山匪
是被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給震醒的，永安王和韓蒼都在昏睡不醒，唯獨不見了沈子寧，而我，是三個人當中醒來最早的一個。
跟永安王是沒什麽交情，也沒想著去叫醒他，在韓蒼臉上輕輕拍了幾下，可是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想過去看看永安王的反應，用力向臉上扇了幾巴掌，同樣的也沒有反應。
這才打量我們身處的環境，一個陰暗逼仄的小房子，屋後頭盤著一個土炕，對著些沒用的雜物，像是廢舊的庫房。韓蒼的鼻息和脈搏都很正常，想必那陣異香是沒什麽大的問題。
可是要叫醒他，就是很難了，對韓蒼下不去死手，就隻能在永安王處下手了。打定主意後，慢慢挪近永安王，先用最保守的方法掐人中，確定不會突然醒來，翻身騎在永安王腰上，抻開兩條大胳膊，正準備左右開弓先賞他個兩巴掌時，永安王就那樣突然醒了過來。我沒有一點點防備，就和永安王成功玩起了大眼對小眼。
我聽見永安王的聲音有些曖昧幹澀，我看見永安王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你，還小。“我感覺我的聲音有些尷尬，訕訕地放下了爪子從人身上利索地爬下來：“你醒了就好了。“永安王的聲線裏出奇地多了絲溫柔：“你，沒有先叫醒韓蒼？“事到如今，我還能說什麽？我總不能說是我不舍得刪韓蒼的巴掌吧？隻能佯裝正直地點點頭，一臉大義，就聽見永安王小聲說了句：“我以後也會對你好的“還是什麽，我沒有聽太清楚，也沒膽量再問一遍你說什麽，畢竟現在的氣氛已經很尷尬了。
永安王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一下子正經了起來：“你可知道你身邊的人是什麽來路？“
什麽來路，我是不知道，我隻知道是個小乞丐，順手搭救回來的，本就不是什麽秘密，也就一五一十地都說給永安王了。
永安王又冷笑了一聲：“你好大的膽子。“給我嚇了一跳，還以為又有哪裏得罪這尊大神了，永安王接著又說：“我們中的暗香，乃是取活熊熊膽和麝香提煉出來，熊必定是要自小長在苗疆瘴氣林裏，且從小喂食攝心蠱，功力越深厚，越不容易醒來。“剩下的話，永安王沒有繼續說下去，這個道理不言而喻，韓蒼的事情，還有許多是我不知道的。
可自家人算賬，得關起門來自己算，哪有算給外人看的道理，隻能轉移話題：“那擄我們來此的是何人？按理來說，能弄到這種暗香的也必定不是尋常的人物，擄我們有何目的？“
永安王特意糾正了我一下“不是我們，隻是你一人，我們隻是被捎帶上的。“說罷，極為高深莫測地看了我一眼繼續：“當今皇上身體抱恙，急需一味藥引子，恰好藥引子就在道州的小山村出現，道州的縣官一夜之間連升數級，從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變成了正一品，掌管京都之要事。可想而知，這藥引子對皇上的重要性。“說罷，還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良久才說了一句：“藥引子就算不是你，也會是別人，隻是自古天下都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既要護住你性命，也要承擔你該承擔的後果，冒了神女的由頭，命裏也就該你做藥引子，要皇上活的也定會千方百計讓你活，要皇上死的也會千方百計要你死。“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已經經曆過死亡，還怕什麽做藥引子，況且車到山前必有路，說句粗的，活人還能叫尿憋死不成？比起藥引子，我更關心的是永安王說話的語氣，明明是同一張臉，可說出來的話感覺都不是一個感覺？這張大網，把我網的越緊，我就越要鑽出一個洞：“永安王可是當今聖上最疼愛的兒子，用這種語氣說自己的父皇，怕是不妥吧。“
永安王的臉色僵了一下，從臉上撕下一張酷似人皮的東西，露出了與經理完全無二的臉。
“經理，經理。“看到經理的喜悅讓我衝昏了頭腦，意識在叫囂可動作卻僵硬，男人低沉輕笑一聲：“怎的，我最愛的小妹連朔回哥哥都認不出來了？“這麽一說像是一盆涼水把我的思念澆了個透心涼，原主的記憶中，的確是有個叫魏朔回的哥哥。剛想起來，就聽見人懊惱地歎息：“也是，這麽多年了，我已經不是妹妹最愛的人了，可憐我還一直惦念著我的小蒹葭。“
看見人受傷的表情本能地湧上一股心疼，扯住人的袖口叫了一聲：“朔回哥哥。“看見和經理重疊在一起的眉眼，就一陣說不出來的委屈：“哥哥，嗚嗚，哥哥，蒹葭好想你，哥哥壞人，蒹葭以為哥哥不要蒹葭了，嗚嗚，哥哥是壞人。“這種發泄的方式，別說上輩子了，這輩子還是頭一次像個女孩一樣哭泣。還真別說，這感覺真爽，聽著魏朔回充滿歉疚和愛憐的語氣，越發委屈，竟然哭到停不下來，直到韓蒼冰冷的聲線想起：“你，怎麽來了？“
朔回幫我擦著眼角的淚滴，像抱小孩似的把我抱在懷裏，直接用寬大的袖袍遮住了我的臉，擋住了韓蒼的視線：“我等不及要自己保護妹妹了。“韓蒼冷冷盯著朔回，像是自己的領地被人入侵了一般眼神幽暗，這兩個人認識？還沒等我問他，朔回便把麻煩丟給了韓蒼：“小蒹葭，待會還要讓你配合哥哥演一出大戲呢，有什麽問題就問韓蒼，他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說完戀戀不舍地揉揉我發頂，很是輕柔地把我放了下去，韓蒼緊緊盯著朔回，好像是生怕他對我再做什麽動作。朔回好像是故意一般，離開前俯下身吻了吻我的額頭。就聽見韓蒼咬牙切齒的聲音，朔回則是心情很好的說了一句：“妹妹回到自己身邊的感覺真好，天都藍了。“
韓蒼黑著臉看人走出去，長長舒了一口氣:“我和魏朔回，是表兄弟，這件事，我自小就知道，那個打死村長兒子的乞丐，也是我，我從一開始，並不打算跟你有什麽牽扯。”
一段破舊的往事，韓蒼顯然不想說，臉上滿是揪心之色，不過那個小乞丐是韓蒼，倒是讓我有點意外，韓蒼和朔回是兄弟，在韓蒼跟經理相似的容貌下，倒不是那麽難以接受。每個人都有點小秘密，若是那個秘密讓韓蒼不開心，那我便不知道:“我不喜歡窺探別人的秘密，我信你，你什麽都不用說都好。”
韓蒼深深看了我一眼，眉眼之間有隱約笑意和寬慰:“你隻需知道，我和魏朔回永不會害你，魏朔回雖不是你的親哥哥，卻比你的父母還是要疼愛你的。”
想起父母，前世的父母隻會欠債然後伸手問我要錢，這一世的父母，卻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狸貓換太子，這世間，到底還有幾分是真心呢？人情比紙薄，利益比天高。
韓蒼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的靈魂，我在他的眼睛裏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忽然彎起了唇角：“你一定不知道，魏朔回把永安王扒光了畫春宮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