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姑姑的往事

  我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些所謂的親人，臘月擔憂的拉住我的袖子說道：“小姐，您快想想辦法啊。”這個時候，鶯歡倒是看得透徹，說道：“臘月你不必擔心，明日小姐還要入宮，而且小姐在宮中勢頭正好，老爺是斷不會在這個檔口打小姐板子的，頂多，逼著小姐認個錯就罷了。”


  臘月聽罷，才放心了一點，拉著我說道：“那小姐，您就道個歉，就沒事了吧。”


  我還沒說話，朔回掃她一眼，說道：“不是她的錯，她為何要認下來？”臘月縮了縮腦袋不敢吭聲，父親也帶著姑姑過來了，看著我慈眉目善的與我商量：“你姑姑畢竟是長輩，你忤逆她是不對，如今跟你姑姑道個歉，今日這事就算完了。”


  情真意切的樣子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我冷冷地看著父親，吐出三個字：“不願意。”父親像是料到了一般，還是耐著性子繼續規勸我：“你姑姑孤兒寡母也是不容易，處事難免有些偏頗，你與她道個歉，便是可以重歸於好了。”


  見父親這樣努力地給我台階下，我捂嘴輕笑一聲：“父親都說過了，是姑姑處事偏頗，跟蒹葭是沒有半分關係的，若是蒹葭認錯了，錯的人便真是蒹葭了，這個鍋，蒹葭可不背呢。”


  父親臉上的青筋不停跳躍著，魏黎咬著牙指著我說道：“就說這丫頭死性不改野性難馴，還不如直接拖入宗堂打個二十大板，我就不信她不聽話。”朔回冷冷地盯著魏黎，說道：“誰敢？”


  元英也像隻小豹子一樣盯著朔回，魏黎被氣的不輕，內心裏對朔回散發出來的氣場還是隱約有一些怕的，這個時候又不甘落了下風，隻對著父親撒氣：“好啊，看看兄長你交出來的好兒子，好女兒！一個個都欺辱到姑姑的頭上來了，可真是有教養。”


  一句話說的父親母親都下不了台麵，父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母親則反駁說道：“明明是你尋事在先，還要怪在我們頭上，真是好大的脾氣。”父親僵著臉不說話，他也實在是想給這個女兒和妹妹一人一個巴掌，哪個都不讓他省心，各各都讓他下不了台來。


  魏瑩瑩突然撲了過來咬住魏黎的手背，魏黎吃痛甩開，又被元英推到在地，魏瑩瑩抹著眼淚說道：“不許你們欺負蒹葭姐姐。”臘月連忙將魏瑩瑩扶起來，為她拍幹淨身上沾染的塵土，鶯歡低聲問她：“五小姐怎的突然過來了？”


  魏瑩瑩癟癟嘴又要哭起來的樣子，說道：“我在院裏等蒹葭姐姐，可是有人說姐姐受人欺負了，要我去幫姐姐，盈盈雖然小，但是不許旁人欺負姐姐的。”


  聽魏瑩瑩這樣說，我向鶯歡使了個眼色，鶯歡又低聲問道：“是哪個人說的。”


  魏瑩瑩鼻子一抽一抽的，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是，是蒹葭院子裏的姐姐。”說完，委屈巴巴地看著我，我歎了一口氣，招了招手讓她過來，給她擦了擦哭花的小臉，知道院裏定是有人搗鬼的，沒想到才幾天的功夫就這樣的沉不住性子了。


  魏黎捂著自己的手，罵了一句：“小雜種。”


  我冷冷地看她一眼，繼續給魏瑩瑩擦眼淚，說道：“姑姑這樣說父親的女兒，怕是有些不好吧。”


  父親已經到了發怒的臨界點，估計已經像隻火柴，一點就著了，不過我還是挺佩服父親的忍耐力的，冷著聲音對我說道：“這裏沒你的什麽事了，你先下去吧。”


  父親這樣發話，我當然不能違抗命令，帶著魏瑩瑩就走。魏蓁蓁還想待著，可父親還在氣頭上，才不管她是魏蒹葭還是魏蓁蓁，又低聲訓斥一聲：“你還不走！”魏蓁蓁隻得汪著淚退下去。


  剩下的事情，就不該是我管的事了。


  讓臘月和鶯歡先帶著魏瑩瑩下去梳洗一番，我和朔回還要就那個便宜姑姑討論一下。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輪明月高掛，天上閃爍的星星擁擁擠擠，在現代被機器充斥著的大城市，可是見不到這麽多的星星的，每天仰望和呼吸著的都是霧霾，可到了另一個空氣幹淨的世界，才發現，人心還是一樣的沒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吧，江湖嘈嘈嚷嚷，勝者為尊，達爾文物競天擇的永恒定理啊，看著遠處被風吹地顫顫巍巍地樹葉，我輕輕歎了口氣。


  朔回含笑問我：“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我靠在雕花木欄上，回望著朔回，笑著說道：“隻是覺得父親對姑姑挺好，倒不像是父親了。”


  朔回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對著我娓娓道來：“兵馬大元帥其實不用戰死，隻不過還是功高震主的套路，兵馬大元帥手握重權，又甚得民心，就不得不死了。”


  我點點頭認真聽下去，威風吹來，朔回鬢間的發絲輕輕飄動，認真的神態，像極了從畫裏走出來的神仙人物，朔回對著我笑笑，又說道：“這戰死殺場，還是有姑姑的一大半功勞的。”


  朔回說到這裏，我心下一驚，原來還有此等隱情，接下來的事情，我大概已經能猜到了。


  朔回咽了口唾沫，說道：“兵馬大元帥可是少有的完人，姑姑嫁與他，也是皇上為了中和文武勢力。”


  “哪嫁給了他不應該算是強強聯合麽？”


  朔回拳頭抵著唇輕笑一聲：“龍椅上的那個人，可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他一直都知道，祖父卸任之後，他手下的兒女一個比一個好把控，除了二叔不問朝堂，魏家的哪一個人，不是被他牢牢地攥在手心裏的？”


  我點點頭表示明了，人人都有弱點，隻不過，父親他們的弱點更大，龍椅上的人又太過聰明，話說著，好像有點跑題，便趕緊拉回去：“這樣說來，兵馬大元帥是不喜歡姑姑的？”


  朔回點點頭，說：“何止不喜歡，兵馬大元帥本傾心於當朝公主，號榮安，卻被送去和親，傳言說是不堪受辱，死在了和親的路上。大元帥心有怨懟，卻也隻能憋在心裏，那人便以婚事作為交換，容許元帥出征。”


  講到這裏，我又有些不大明白，既是和親，就說明兩國交好，既然交好，皇上又怎麽容許他輕易挑起戰事？

  朔回笑道：“身處高位的人，大都是會收買人心的騙子，大元帥可以出兵，條件就是與姑姑生下子嗣。”


  “怎的還要生個子嗣？”


  朔回冷笑一聲：“便是做了兩手準備，萬一沒有成功，兵馬大元帥還活著，便用子嗣要挾其性命。”聽完，我隻覺得十分悲涼，堂堂元帥，一生戰功赫赫，卻要被人如此處處算計。朔回揉了揉我的頭：“兵馬大元帥死在了兩國的陰謀之下，榮安公主，也沒有和親，也沒有死，元帥死不瞑目，因為不能為自己的心上人報仇，舊部無一幸免，全部葬身火海之中。”


  寒意從皮膚一寸一寸入侵上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卻是沒想到如此的英雄，竟然落得這樣的下場，於是我便問朔回：“那榮安公主，怎麽樣了？”


  朔回看著遠處，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那榮安公主也不過逢場作戲，最後和一個書生廝守終身，本是不能下嫁，也是與皇上做的一筆交易。”我也跟著歎了一口氣，這世間，真真假假，誰有幾分真情？誰有懷著幾分假意？隻是這情字害人不淺。


  朔回笑笑摸摸我腦袋：“那還沒問我姑姑是怎樣將元帥害死的。”我握住朔回的手，想在上麵汲取一些暖意，搖搖頭，回答道：“元帥人中龍鳳，姑姑自是十分歡喜，可姑姑那性子，太過驕縱，隻要皇上稍微透露一下榮安公主與元帥的風流韻事，姑姑自會十分惱怒，此時，皇上隻要再與姑姑做個交易，姑姑便隻會輕信不會多疑，而姑姑又有了元帥的子嗣，元帥再不喜歡，也會比原來多在意一些，便對姑姑不會起什麽防範的心思了。”


  朔回點了點我的鼻子，笑道：“你這鬼靈精，不過，有一點，你可是沒有說對。”


  我疑惑問道：“哪一點？”


  朔回緊緊回握著我的手，說道：“元帥真的是喜歡上姑姑了，而榮安公主，不過是元帥心裏放不開的執念，元帥想通這點後，本計劃著征戰這最後一次，便帶著姑姑解甲歸田，做對神仙眷侶，卻不曾想，埋骨荒山。”


  我沒有說話，人生有太多的錯過，也有太多的過錯，有些過錯可以挽回，有些挽回不了的過錯，便是永遠的錯過，回過神發現自己有些悲傷懷古，調整好思緒尷尬地對朔回笑笑，朔回揉揉我的腦袋：“我送你回去，再不回去，鶯歡就要被韓風拐跑了。”


  我用鼻孔哼哼兩聲：“韓風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