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附子僻邪
上官鴻確實是病了,雖說每次新官上任他都來一套托病請假的戲碼,但是他這幾日卻是忽感風寒,連吃了幾日藥湯也不甚見效。彼時他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讓自己的三姨娘給自己捏肩捏腿的。
三姨娘把自己濃妝豔抹的臉湊近了上官鴻,問道:“老爺,這新官會同以往的幾任縣令一般上門求見嗎?”
上官鴻捏了一把她的小臉,道:“哼,必定會。這縣衙沒了我,根本就辦不了事,流程、事務哪一樣缺得了我。他們雖說是縣令,但是最後還不是低聲下氣地來求我。”
三姨娘諂媚道:“是,大老爺最是英明神武。”
上官鴻被她的話哄得舒服極了,道:“雖說我身為胥吏,終身不得做官,但是我們家的職位是世襲的,在這根大葉茂的,那些官兒隻是任職幾年就走,哪成得了氣候。那些書呆子,考學多年,最是冥頑不靈,食古不化。”
“老爺請喝藥。”一個呆頭呆腦的丫鬟托著一碗藥進了房門。
“一邊去。”三姨娘趕走了丫鬟,翹著自己那豔紅蔻指給老爺喂藥。
“咳咳。”上官鴻咳了兩聲,“這藥忒苦了,哪個大夫開得藥,盡是些苦物,明日把他給換了,那醫藥錢也別給他結算。”
“老爺,老爺,陳縣令拜訪求見”一個小廝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嗯,你就說我生病了,怕過了病氣給他,讓他擇日再來。”上官鴻吩咐道。
“可是,可是那老爺……那老爺說……”小廝結結巴巴,口齒甚是不清晰。上官鴻聽著,臉上盡是不滿之色。
“上官兄,叨擾了,小生略懂些岐黃之術,可為你把脈察看一二。”小廝身後走來一人,赫然正是那新縣令陳河。
上官鴻暗罵那小廝是個蠢物,隨即扯起笑臉,道:“勞煩大人還要來探望鄙人。我這傷寒遲遲未好,真怕過了病氣給大人。”
陳河走上前,三姨娘給他施禮,他點了點頭就坐過去給上官鴻把脈,隨後眉頭緊鎖,又是足足把了半刻才放下手來。
他思考了片刻,才說道:“上官兄,你這病有些古怪。”
上官鴻心中冷笑,笑他裝神弄鬼,但臉上仍是帶些笑意,問道:“哦?那該如何?我這病病了好幾日仍是不好,我心裏甚是著急,我日日掛心這衙門公事,卻是被這小病纏身。”
陳河思索片刻,便要了紙筆,把藥方寫了下來,道:“這是傷寒藥方《附子理中湯》,我把其中附子的量加多半成,給你治病,湯藥服後可能會有嘔逆之感,到時候你把切片的生薑含服於舌下便可。”
上官鴻謝了陳河,陳河笑道:“不必客氣,我習這岐黃之術就為了治病救人。”說罷,告辭離開。
灰衣書生見陳河這般快就回府,甚是奇怪,道:“陳兄,你為何這般早就回來?你不是要與那老鬼與虎謀皮嗎?”
陳河輕輕搖了搖頭,道:“我給那上官鴻把脈察病,看他厄病纏身,如果他不信我,沒用我那藥方,怕是幾日後就暴斃身亡。”
灰衣書生嚇了一跳,道:“他竟然真的病了,還病得如此之重?”
陳河點了點頭,道:“他那風寒看似尋常,其實是有心之人故意嫁接這厄病予他,鬼氣頗重。我故意把那藥方中的附子加重半成,就是取其僻邪去鬼的功效。”
“附子的功效就這般神奇?”
“鄉間許多赤腳大夫都隨身攜帶附子,就為了僻邪之故。我當年跟隨商戶行船時向一大夫學習的。”陳河笑道。
“這般看來,怕是上官老鬼得罪了別人,被別人暗下殺招。”灰衣書生摸了摸下巴道。
陳河這邊暫且不表。話說那上官鴻得了那藥方半信半疑,讓小廝請了另一大夫前來看病,那大夫看後隻道是尋常傷寒,吃幾副湯藥便好。
上官鴻把那藥方給了大夫看,大夫看後大驚:“上官老爺,你這是得罪了何人,竟想這般害人?這附子是毒物,用量過多容易中毒,讓人口腔灼熱發麻,流涎惡心或是嘔吐,更有甚者盡出冷汗,麵如金紙,暴斃而亡。”
上官鴻聽後便是冷笑,道:“那小子果真是不安好心,竟想這般害我。”說罷丟掉陳河的藥方,轉而吃方才那大夫開的藥方。
當夜,上官鴻睡後忽感窒息,憋醒後大口大口地吸氣,隻見眼前一片黑暗,外邊窗前隱隱約約有人影經過,他大喝:“誰在外邊?”
隻見一陣清風推開了房門,也不見有人進來,他冷笑:“這是誰在外邊裝神弄鬼?還不給我滾進來!”
隻見門外飄來一鬼物,披頭散發,麵容可怖,她恨聲道:“上官鴻,你這忘恩負義的狗賊!”說罷,就要過來掐上官鴻的脖子。
上官鴻拿出身上廟裏求來的僻邪符,道:“容嬅,你已是個死人,也是該安分些,再說,你鬥不過我的!”
那叫容嬅的鬼物越發氣惱,衝了過來,也不顧符道帶給自己的燒灼之感,大喊:“你欺騙了我,我父親給你立身之處,讓你入贅我家,你卻暗中殺害我的父親,謀取胥吏這個職位!你罪該萬死!”
原來這容嬅是上官鴻死去的正妻,她原是渠縣胥吏容知竹的女兒。
容知竹與妻子恩愛多年,萬般寵愛自己女兒,把她嬌養得天真爛漫,良善溫柔。隨著女兒一天天長大,也快到了及笄之年,他們夫妻二人卻愈發擔心自己百年之後,女兒無人照顧,於是決定招婿。
正巧有媒人說城郊有個貧寒學子,叫上官鴻,原是富貴之家出身,可惜家道中落,淪落到渠縣這裏來,在城郊鄉間給人寫字討生活。媒人誇他忠厚老實,人也長得俊秀,是個良婿。
容知竹夫妻二人特意喬裝打扮,去看那上官鴻。隻見那男子剛及弱冠,長得一表人才,對待鄉間男女都很是有禮友善,夫妻二人當即心生好感,上前與他攀談,發現他言之有物,雖然不是什麽大才子,但是行事有禮有節,夫妻二人心中自有了定數,隨後就返回了城裏。
夫妻二人雖然滿意這上官鴻,但是他們卻更在乎自己女兒,容夫人道:“這女婿須得自家女兒的歡喜,不然日後夫妻互生嫌隙,互為怨偶就不美了。”
容知竹點頭稱是,握住夫人的手,道:“夫人明察,雖然這男兒我們覺得尚可,但是還要嬅兒點頭,這樁婚事才行。”